第624章 120萬
董芳華覺得“老趙”的語氣是在赤裸裸地威脅任信,她看了看旁邊的警察,對方沒有什麽反應,隻是說:“您這邊可以提個方案,你們雙方商量著來,我們負責調解嘛。如果調解不成,可以提請民事起訴的,到時候法院怎麽判就怎麽來。”
“老趙”點頭:“好,那我就提了。我要得也不多,實話告訴你,20萬,我兒子在我公司工作個一年,光獎金拿得都不一定比這個數少,這樣就算抵我兒子一條命,也太便宜你們了!”
“你……人都死了,你當然怎麽吹都可以。”任信嬸嬸怒道。
“老趙”冷冷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殺氣,就連董芳華都覺得不寒而栗,任信嬸嬸也頓時軟了下來,沒再說什麽。
“老趙”又說道:“我說了,我不會逼死你們。一年8萬,十五年。你們要是同意,今天就定下來。如果不同意,那咱們法庭上見。”
“一年8萬,十五年……這得是多少啊……”任信嬸嬸扯著任信的衣服。
“120萬。”15的倍數、25的倍數,這是董芳華在小學時就倒背如流的,是她的基本功。
“120萬?你沒算錯吧?”任信的嬸嬸並不信她。倒是任信對董芳華的計算能力確信無疑:“沒錯,芳華算得肯定沒錯。”
“……”短暫的驚愕過後,任信嬸嬸忘記了之前對“老趙”的害怕,“120萬,你瘋了吧!你怎麽不去搶?”
“老趙”沒理睬她。任信則知道這件事已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更何況如果鬧到法院,說不定對方的要求會更恐怖,他低下頭來,狠下心到:“好,我答應。”
“你答應!?”任信嬸嬸怒道,“你憑什麽答應?你要答應,那就全由你來還。我告訴你,我這兒沒錢,你別想從我這兒拿走一分錢。你也該還,要不是為了你以後買房子,你叔叔會背著我沒日沒夜地加班嗎?”
這樣的家庭鬧劇實在讓人難堪。董芳華注意到,任信的雙手握緊了一下,而後他道:“我說過了,我來給,就是我來給。不就120萬嗎,哪怕去工地搬磚,我也能賺回來。”
整件事情就這樣達成了協議,走出警察局的時候,看著那三人遠去的身影,董芳華仍然覺得不夠真實。120萬,顯然並不是逝者在他們心中應有的價值。如果自己記得沒錯,之前那保險公司的“老賈”跟他們聊到對那個叫做“趙子英”的人離世的種種保險賠付,加起來便有上千萬,而很顯然,他們給趙子英買的保險,不可能隻有那一家。
他們那樣傷心難過,如果能夠用一億兩千萬換回愛子的生命,他們定然也會在所不惜,然而事到如今,他們也隻能接受120萬的結局,唯一能讓他們心理上覺得滿足的,隻是這120萬給任信一家帶來的折磨。
何其殘忍,又何其嘲諷。
任信嬸嬸在踏出警察局的第一時,就對任信發了火:“你是不是有毛病,怎麽人家說什麽你就聽什麽?他們家那麽有錢,他們在乎120萬嗎?我告訴你,你叔叔和我沒有錢,你也別想打我們家的主意。你叔叔死了,咱們就沒有關係了!哼,原來這些天他都瞞著我幫你賺錢,他賺了多少錢給你?那都是我們夫妻共同財產,你懂嗎?”
任信冷冷地看著她,一把拉過董芳華,扭頭離開。
任信嬸嬸則在他身後罵道:“我告訴你,以後你不要再來我家了!你舅舅偷偷給你的錢我也不要了!後邊你別再找我哭窮來!”
董芳華被任信拉著走得越來越快,走到後來,她踉踉蹌蹌,已經很難跟上他的步子。此時已是下午,路上來來往往有不少行人,但到了警察局的拐角處,任信還是不管不顧,猛地把董芳華扯進了自己的懷裏。
他抱著她,起初是悶聲哭泣,後來實在忍不住,開始嚎啕大哭。
董芳華沒有推開他。這樣的任信讓她心很疼,可她也知道,如果說原本的任信隻是不負責任、不尊重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無底洞,她如果再跟他在一起,那就是把自己扔到深淵裏。
她不能這麽傻,那就好好陪他度過這段最難的時候就好。今天這樣肯擔當的任信,確實也讓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麵,她暫時性忘記了此前那條短信帶來的陰影,可惜一切都變了。
她回手抱著任信的肩膀,感受他慢慢平靜下來,聽到他說:“芳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來見我,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謝謝,謝謝。”
董芳華沒有提施青的事情,她回道:“不用跟我這麽客氣。當時我不辭而別……我也挺難受的。任信,今天你答應他們,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呢?”
“說實話嘛?我也不知道。”任信苦笑,“我……那時腦子一衝動,就全都扛下來了。我嬸嬸說得不錯,我叔叔確實最近把多餘賺的錢都給了我,再加上我這些年的積蓄……總共有10萬。先頂一年吧。這一年,我去多找找設計的工作。如果幹得好,一個月工資到3000-4000元應該沒問題吧,等轉正了應該會高一些。然後,再趁著周末打打零工。人還能被錢困死嗎?芳華,你說呢?”
“……”董芳華也覺得腦子裏亂成一團,她想不出比任信所說更好的法子,隻能表示支持,“盡量努力吧。也許……也許一年之後他們不會再這麽生氣,事情說不定後邊還有轉圜。”
“或許吧,但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任信繼續苦笑,“我們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們放我們一馬上啊。而且,人家說得對,這是喪子之痛,說白了,也是殺子之仇,怎會那麽輕易就放過我們。芳華,我的這些事情,你不要再跟別人說好嗎?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別人?”董芳華怔了怔,隨即明白任信所指。他們共同認識的人,她有可能提及這件事情的人,隻有費銘了。他是怕在費銘麵前丟了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