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是不是不要我了?
從四年級到六年級,成雲舒踏踏實實地完成各項小學學業,同時積極參加各類奧數競賽。她很快通過了時光杯的預賽、決賽,最終得了二等獎,後來她聽從曲老師的意見,沒有參加華羅庚杯而是參加了希望杯,這一次將一等獎收入囊中。在希望杯的考場,她巧遇了方守正,但隻是離得遠遠的看了一眼,隨後她就趁他還沒注意到時匆匆紮進了人群中,她可不想跟那個男生有過多牽連。
在學校,她也門門功課都名列前茅。尤其是語數外三門主課再加上曆史。自然而然,她到了五年級下學期就升任大隊長,至此,已經再沒有人會傳她的流言蜚語。
一切都很好。這時的成雲舒像是個小公主。在老師眼中,她是品學兼優的三好生;在家長眼中,她是懂事聽話的好孩子;在同學眼中,她家境寬裕,就連平日用的文具也都是進口的,吃穿用度哪怕刻意控製,但還是顯得與眾不同。
她的家長是別人家的家長,她是別人家的孩子。
六年級上學期是各校上報保送生的時段。雖然成雲舒這一屆正好趕上小升初的改革,這讓許多孩子和家長都陷入了對未來如何擇校的迷茫期,但有好幾個獎項傍身的成雲舒完全不受影響。
她輕鬆地在保送誌願表上填寫了“實驗中學”。為此,梁嫻著實得意了一番,見人就如同祥林嫂一般嘮叨一遍:“我家女兒可真的沒讓我多操心。多虧去參加競賽了,現在什麽事情都不用煩了……”
甚至在家庭聚會,當著成雲舒的大舅和大舅媽的麵,梁嫻也肆無忌憚地“王婆賣瓜”。成雲舒很久沒有見外婆了,這才發現外婆的背更駝了,頭發也白了許多,但性格卻一點兒都沒有變,哪怕她聽不清楚梁嫻說的是什麽:“你說誰?什麽煩?”
懷著身孕的大舅媽好心提醒,高聲說:“說小舒出息了,被保送去初中了。”
“抱什麽?小女孩子,可不許跟男孩子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外婆立刻拍了桌子。
梁嫻哭笑不得,成雲舒低頭默默夾菜,隻覺心累。
大舅則賠笑著跟成浩然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說:“聾了你瞧瞧。”
外婆不依不饒:“你說誰聾?!我聽得見!我跟你們說,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什麽,矜持些!不要看著有錢了就狂,以後還不知道是誰的!要我說,芳芳這次如果生個兒子,你們反正也沒男娃……”
“媽你怎麽沒喝酒就醉了。來來來,吃菜吃菜。”大舅一臉尷尬,說著吃菜,但卻夾了個雞翅膀放到成浩然碗裏,隨後又夾蝦給成雲舒,一點兒也不像小女孩兒記憶中那個橫眉冷目的人。
成浩然則打了個“哈哈”,笑說:“我們自己來就好。大家自己來,自己吃。”
這該是“一語雙關”,成雲舒想。
回到家之後,成雲舒晚上睡覺前,聽到成浩然和梁嫻壓低了聲音在爭論一些事情。她那時很困倦,腦海裏都是諸葛亮的“失空斬”,所以模模糊糊地,成浩然和梁嫻似乎也變成了三國裏的兩個人物,穿著古裝騎著戰馬,對峙於古戰場上。
在這個奇異的時空和場景中,成雲舒隱約聽到——
成浩然說:“……我又不是入贅……”
梁嫻說:“……其實我媽說的……反正現在我們自己開公司,要不然再生一個……也免得哥哥嫂子……”
成浩然說:“……小舒已經很好了,我又不重男輕女……”
梁嫻說:“……總要嫁人……萬一……”
最後似乎成浩然還是輸了,他歎了口氣說:“再說吧。”
“再說吧”是什麽意思?成雲舒帶著這個疑惑陷入沉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坐在床上看著對麵的牆愣了很久。幸好這是星期日,她不用上學,所以一直關著門沒出屋,哪怕梁嫻催她吃早飯,她也置若罔聞。父母隻以為她是學累了睡得沉,後來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任由牛奶混雜著茶葉蛋的香氣在房間中纏綿。
早上十點,趙子英按事先約定來接她去市圖書館自習,她隨手拿了個塑料袋,裝起已經涼了的茶葉蛋,然後灌了半杯牛奶,嘴角還帶著白色的痕跡,就坐到了趙子英自行車後座上。
趙子英到底細心,一下子就察覺了成雲舒的不對勁,問道:“沒吃早飯嗎?”
“嗯。”
“我知道有個地方吃小籠包子很好。不著急就先去。”
那是個開在舊巷裏的小門麵。趙子英帶著成雲舒到的時候已是10點15分,早過了早餐時間,又沒到中午的飯點兒,所以屋子裏黑洞洞的,隻能隱約看到大灶上籠屜冒著的白煙,連老板都沒有。
趙子英選了個靠門的桌子坐下,拿紙巾擦了擦桌麵,說是紙巾,其實不過是桌角擺的一小卷衛生紙。隨後他又從旁邊拿了兩個小碟子,一雙筷子,喊了聲:“老板,一籠包子。”
黑黝黝的後廚傳出一句“知道了”。
趙子英則對成雲舒說:“別看這裏地方小,但是東西挺好吃的。以前被其他朋友帶過來吃了一兩次,你別嫌地方破哦。”
嫌地方破?成雲舒暗笑。趙子英是沒見過她以前住過的地下室。她曾經和老鼠住在同一張床上過,經常在書包裏發現蟑螂,她哪裏會嫌這裏破。
更何況這裏還有香香的飯菜味道,比臭水溝好聞多了。
不出兩分鍾,老板放上來一屜包子。趙子英隻吃了一個,就把籠屜推得更靠近成雲舒一些:“包子燙,慢慢吃。茶葉蛋呢?給我。”
成雲舒乖乖把茶葉蛋遞給他。趙子英一邊剝蛋殼一邊說:“雞蛋涼著吃不好吃,還是我吃吧。今天怎麽了,有什麽不高興的麽?還是覺得不舒服,總覺得你有心事。”
他的語氣輕柔,讓成雲舒一下子覺得想哭。從昨晚到夢裏再到今早,她的委屈沒人理會,隻有團子哥可以訴說。可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麽。
想了想,她問:“你說,如果爸爸媽媽再有個孩子,是不是就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