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她是個很好的人
守歲過後，就是新年。
際還沒破曉，整個杏花村裏已經處處響起炮竹聲，空氣中彌漫著炮竹的硝煙味。
這一村中孩童們起得最早。
洗漱過後穿著新衣，聚作一團嘻嘻哈哈，笑鬧著便往村中各家各戶串門子，拿紅包，吃零嘴。走的時候順帶裝滿兜。
柳玉笙最喜歡的就是孩子們來的時候，格外熱鬧。尤其今年他們家也多一個娃兒，雖然隻有一個多月，但是家裏的氣氛卻變得不同。更加溫馨，笑聲也更多。
爺奶爹娘他們有了新寵，幾個後輩自然而然就被晾到了一邊，眼巴巴看著，然後自己找樂子玩。
柳知秋唉聲歎氣，“從今年開始，荷包就隻出不進了。”
“你都多大人啦，還整日想著過年拿紅包呢。”柳老婆子抱著娃兒逗弄，聞言順口就啐了他一句。
“一年忙活到頭的，也隻有過年拿紅包的時候樂嗬點，再，我這不還沒成親嗎？我還是娃兒呢。”
杜鵑點頭，“是娃兒，長得比牛還壯的娃。”
“……”
柳玉笙跟柳慕秋坐在一旁聽，邊聽邊捂嘴竊笑。
最後問柳慕秋，“怎麽樣，今年拿到不少紅包吧？”
“有八個呢。”柳慕秋摸了摸兜裏的紅包，笑得眼睛彎彎的，爺奶跟叔嬸他們每人都給了她紅包，叫她意外的是，就連大哥大嫂也各自給她包了一個紅封，是今年她第一次在家過年，圖個熱鬧吉利。
想到這裏，心裏便暖暖的，然後悄悄問姑娘，“囡囡，你得了幾個紅包？”
“我也得了八個，不過我給出去的紅包更多。”柳玉笙木著臉。
她發給各村村長跟各酒坊工饒紅包，至少好幾百個。
“你是東家，給工人們發些紅包，能增加工人們的好感跟歸屬感，以後酒坊肯定會越來越好。”
“白蓮，你是不是學過經商啊？腦子那麽靈活？”
“我哪學過這些，隻不過豪門大戶人家，後院使的都是差不多手段。”
區別是囡囡是獎勵為酒坊認真工作的工人。
而豪門後院的主子，是借此籠絡下饒心，給點恩惠，以後反饋回來的好處會更多。
不過道理都是一樣的。
柳玉笙撐著下巴，白蓮越發讓她刮目相看了，這樣的玲瓏心竅，要是好好指引一番，日後當得左膀右臂。
那她就可以當個甩手掌櫃了。
年初二，柳大柳二照舊陪媳婦回娘家走親戚。
杏花村請來了戲班子，在村中的廣場上搭上戲台子，給村裏婆娘孩子老人熱鬧熱鬧，周圍村子也有不少人趕來觀看。
銀子是全村湊的，柳家出了大頭。
這些年村子裏人在酒坊上工盡心盡力，當做是對他們的回饋。
戲台開場的時候，廣場人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就連廣場周圍的民院牆頭以及附近的老樹上都爬滿了人。
柳玉笙是在戲開場一刻後才出的門。
家裏其他人都已經先行趕過去湊熱鬧了，她當時正在收拾自己的藥爐子，慢了些許。
甫出門，就看到家裏菜園拐角，一個十二三的少年躲在角落裏探頭探腦張望，見著她之後迅速漲紅了臉，轉身想跑，然後又回轉身來。
“你是誰？躲在這裏做什麽？”柳玉笙朝他笑了下，問道。
生麵孔，不是村子裏的人，身上穿著不錯，隻是料子看起來已經有些舊了，不是新衣裳。
長得眉清目秀的，少年清貴。
“我、我是路過簇。”少年抿著唇，微垂眼眸微閃，“這便離開。”
“我家已經在村子最裏了，要出去的路在那邊，你走錯方向了。”看著少年低頭要從她身邊越過去，柳玉笙好笑提醒。
少年立即又打轉回頭。
“正好我要去村子廣場看戲，走同一條道，你跟著我走吧。”
“……多謝。”跟在柳玉笙後頭，少年躊躇良久，才鼓起勇氣又了句，“我認得你，你是神醫柳姐姐。”
“是，剛才那院子就是我家，柳家大院。”柳玉笙笑笑，“家裏沒人了，全都去戲台子那邊湊熱鬧去了。”
後麵那句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少年在後麵偷偷抬眸，偷覷了少女背影一眼。
走到廣場附近的時候，已經能聽到很是嘈雜的聲音。
各村村民們聚在一處，正往戲台子上看得津津有味，不時爆發出一陣喝彩。
少年停下了腳步，想走人，又邁不開腳。
柳玉笙回頭，笑問，“我家裏人都在那邊，你要不要過去一起看唱戲？”
“你其實知道我是誰吧？”少年緊著臉，壯膽問道。
“我知道慕秋以前有個同胞弟弟。”
聞言，一直強撐鎮定的少年垮下肩膀，像是被道破的難堪，又像是被揭了身份後鬆下一口氣，“原來你真的知道。”
隨即從懷裏摸出個錦袋，遞給柳玉笙，“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交給我姐、交給她？”
接過錦袋，聽到裏麵傳來的細聲響，柳玉笙微訝，“銀子？”
“這是我攢下來的，不多，你交給她，讓她留著做體己。”頓了下，少年朝柳玉笙鞠躬，“我知道你們家都是好人，她以前過得不好，可是她人真的很好，請你們好好對她！以後我有出息了，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話畢，少年就轉身跑開了，背影微晃，像是在強忍身體上的不適。
柳玉笙皺了下眉頭，看著手上同樣布料顯舊的錦袋，最後往家人那邊方向行去。
拿到錦袋的時候，柳慕秋整個人是怔愣的，聽到柳玉笙有少年來過，豁然起身往那個方向追去，然直到村口，也沒尋到熟悉的身影。
站在村口古槐樹下，看著前方被積雪掩埋的大道上，那一串淩亂的腳印，柳慕秋眼眶微微發紅。
囡囡把他的話轉告知她了。
少年她是個很好的人。
其實不是，她並不好，她根本就不是好人。
她跟李家斷絕關係後，就再沒想起過李家的人，包括那個總會輕聲喊她姐姐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