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雨滂沱
嶽山又給蘇祤滿了一壺茶，他其實很欣賞這個少年，在拋出這樣的一個重磅炸彈之後，這孩子依舊表情沉靜，連端茶的手四平八穩。
之前他剛剛見這名少年，懷著探究的心思小小測試了一下，這少年居然能單靠著體內的刀意，強行破開他釋放的威壓，光這一點就值得嶽山另眼相看。
要知道以前，他拿同樣的方式測試方月黎，對方雖然整體實力高於蘇祤，在努力硬撐之後，依然被壓得單膝跪地。
而這少年隻是區區煉體境後期，不但借著壓力掙脫束縛，還借此契機一鼓作氣衝到了煉體境巔峰，這種把握時機的能力已經非常難得。
蘇祤一口茶喝進肚中，感受這熱茶溫暖身體的感覺，這個地下世界雖然寬敞，但終究有些陰冷。這種冷和妖獸大陸冬日裏的寒冷並不一樣，讓人骨子裏感到不舒服。
其實，對於方月黎身份來曆，蘇祤並不驚訝，即便他是一位神選者也沒什麽關係。
連琥珀這個登上神界的人都他都接觸過，給他好處又是神界叛逃第八的神李泊如，哪個一個放出來都能驚天動地，蘇祤早就不為會這種消息而震動。
就算方月黎真是一位神選之子，最好的結果也是獲勝去往神界，看看李泊如這樣擁有神格的人，都隻能苟延殘喘，獲勝者當真有好下場嗎。
你在這片異界大陸稱王稱霸，或許踏上神界就是一個小蝦米。
老實講，蘇祤不羨慕這些，甚至覺得有些悲哀。
真正讓少年心裏微震的是，自己隱藏的這麽好小循環的內功法門，居然被一個老者就看破了，關鍵是嶽山隱藏在什麽地方他都無處知道。
這種小循環並不動用元力，隻是單純利用人體呼吸氣感來進行，蘇祤曾經讓小黑測試過，即便這種黑暗生物的獨特嗅覺，都察覺不出來。
現在卻被嶽山一眼就看破，這種隱秘被刺破的感覺讓蘇祤很不好受。
也許自己和赤彥這個極空宗師接觸多了，下意識就有種燈下黑的錯覺，對於稱雄兩塊大陸最高境界，還是要謹慎應對才對。
“嶽老，您還是有話直說好了，這樣先禮後兵的，讓晚輩我很惶恐啊。”說是惶恐，少年卻連一點惶恐的樣子都沒有。
嶽山聞言哈哈一笑，接著又看看方月黎和吳楠道：”我已經老了，經過當年那場慘劇，我其實相通了很多。單靠我們這點人力物力，根本做不了什麽事。”
“如今的城邦執法隊，光是虛空境的高手就有二十餘個，那位當年施咒的高手恐怕已和我同樣境界。四十年了，足夠城邦培養自己的勢力，財力物力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比擬的。”
老人歎息一聲：“我的壽元快盡了，也沒什麽想法了，隻是希望可以照顧這些遺孤而已，讓我可以瞑目。至於未來是否複仇的，就交給他們這些後輩來決定吧。”
老人再次看向蘇祤：“我評估過，你這套內功運行法門幾乎沒有門檻，對於所學者的資質也要求不高。而月黎隻會一套掌法和步法，這三者結合起來，已經可以奠定良好的基礎。在我看來，這樣的基礎才是我們需要的。“
克萊爾眼睛轉了轉，說道：“嶽老既然實力如今不俗，為何不親自傳授葉星，何必麻煩外人。”
她雖然不是武者，但在商場縱橫多年，眼力是一等一的好，自然很看出端倪來。此時發問，完全站在蘇祤這一方考量，擔心這少年心軟。
畢竟蘇祤救了她好幾回，於情於理克萊爾都有些偏向蘇祤的。
”我非是不想，而是不能，修煉我的武技需要很大的犧牲，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老人說著拉開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來。
隻見嶽山幹瘦的手臂上，滿是一個個孔洞，這孔洞內肌肉骨骼清晰可見，卻沒有一絲血跡滲出。
這種詭異的場麵連蘇祤都有些動容，別說吳楠和克萊爾兩個女性。
嶽山顯然是習慣了這種反應，他苦笑的拉起袖子，又對著蘇祤誠懇道：“蘇先生，如果您願意傳授這門內功心法，我願意拿同等價值的東西與您交換。”
兜了一圈，沒想到求得是基礎心法的注意。
這下蘇祤幾乎可以肯定，方月黎和自己一樣隨即分配了三道武學，蘇祤是拳法內功步法部分，而他是掌法為主。
他大膽推斷一下，或許這個世界並不止神選者參與血鬥戰爭，應該還有更多的棋子。一個涵蓋了整片大陸的棋局，加上蘇祤自己，怎麽可能隻有八枚棋子，應該會有更多人卷進來。
這基礎心法蘇祤其實無所謂，本來就是係統分配，他根本沒費什麽心力。而且明心觀火決，包括赤彥改良後的基礎心法小循環，這些已經遠遠的超過了此內功本身。
他早不是當初在苦工營掙紮求存的少年了，隻是如此輕易就拿出來奉送，這樣雙方都會覺得怪異，有取舍的交易才可靠。
這個魔人族的地下勢力絕對不止眼前這般羸弱，自己和克萊爾既然沒了通行證，靠這些人說不定搞定假身份。
何況克萊爾背後公司的那些陰謀，實在讓他好奇，為什麽會一個陌生女人的生死，會牽動到自己感應。
而查探這些更同樣需要協助，有些事情不是憑單打獨鬥就能解決的。
雷聲轟鳴，黑沉沉的夜空不時有一道道電弧爬過，在雲層中扭曲撕裂，仿佛一條條咆哮怒吼的巨龍。空氣中彌漫一股沉悶的氣息，風中還能隱約聞到淡淡的水氣。
對於鮮少下雨的深紅平原來說，這種天氣意味一場恐怖的雷暴雨，老天爺像是將自己壓抑的怒火一次頭宣泄出來。
街道上一個人都麽有，尤其在舊街區，很多有經驗的本地人知道雷暴雨意味著什麽，早就加固好門窗休息去了。
誰會在這種鬼天氣出門。
“你執意要走嗎？”克萊爾露出一絲羞赧。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不用擔心，即便沒有通行證在身，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我又不是不回來。”蘇祤微笑道：“你先回去吧，快要下雨了，我和方兄弟還有幾乎話要說。”
克萊爾咬著嘴唇，深深看了蘇祤一眼，轉身回去了。
她對著少年的情感是複雜的，既有敬畏有恐懼，甚至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隻是每次克萊爾想表達這種情緒的時候，一接觸到蘇祤那雙清澈雙眸，她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她好像很喜歡你。”
蘇祤笑了笑，沒有回答方月黎的問題，他的內心的空間有限，一個林雪青已經足夠了。
“克萊爾那張麵具什麽時候能查出來。”
方月黎望向空中，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飛舞盤旋的閃電。
他淡淡說道：“最起碼要一個月，這個麵具工藝非常精致，單憑一個公司名和模糊信息，很難查出什麽具體東西來。”
方月黎好像知道蘇祤的下一個問題，接著道：“至於你和克萊爾的通行證，我們會盡快幫你們弄到，既然交易達成了，我們一定會履行承諾。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操心，以你的實力，執法隊也很難抓住你。”
蘇祤聳聳肩，也學著他一眼望著夜空，大風讓這條死氣沉沉的小巷有了一點活力，其中似乎能聞到東望海的氣味。
“血鬥戰爭已經臨近了，你想的應該是變強，為什麽還要為這樣的地下組織效力。”這是蘇祤第一次說出自己身份。
“你就當我同情這些魔人族好了。”
方月黎的聲音剛落，遠處突然爆起一道粗如兒臂的閃電，四周圍瞬時間亮為白晝，蘇祤發現這木訥的男人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這表情似乎既愉悅又很興奮。
蘇祤也感到了什麽，他一轉身，大雨就劈裏啪啦的降了下來，豆大的雨點像是機關槍一樣，死命的砸在他們身上。
遠處的巷子口如同被一個個雨簾子擋住，天地滿是雷鳴和雨嘯聲，有個人正靜靜站在那裏。
這人穿著一套灰色的製服，一雙狐狸耳在微微轉動，大雨已經將他淋得通透，這妖獸卻絲毫不在意。
這一雙細長狐狸眼滿是精光，看著兩人眼神如同獵人望向獵物，正是去而複返的王斌。
“沒想到沒想到啊，居然是月黎兄啊，哎呀，這可真是意外的收獲的。”王斌的聲音幽幽傳來，即便在風雨中也似乎沒有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