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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永不回去

  「我甚至希望我們可以永遠留在這個時空,」百里風間站在窗下,屋檐懸挂著的燈籠紅與蠟燭的昏黃交替打在他的玄色衣袍上,看起來有莫名的凄意,「永遠也不回去。」 

  在他的言語里景澈隱約找到了什麼答案,她並不敢肯定,也不敢繼續問下去,只是堅持說道:「這不可能。」 

  百里風間嘴角牽起一個笑:「那你希望回去么?」 

  「我要回去。」 

  「回去哪裡?」百里風間的聲音沉沉,「回去當你的紅衣,還是跟我迦凰山?」 

  景澈注視著他的臉龐,一字一頓篤定道:「我不會回迦凰。」 

  他的眸色琢磨不定,半晌沉默,再開口時聲音里壓著顫:「都八年了,你一點兒也不想回去么?」 

  她一直病態蒼白的臉上因為霎時的激動而泛上紅暈,然後她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平靜地道:「南穹不是早已經把我從弟子譜上除名了么,我還回去做什麼?遭人唾棄?」 

  「南穹除了你的名,但是劍聖譜上從未沒有將你除名,我也從未說過把你逐出師門的話,我承認你,別人如何看又有何妨?」 

  「我不需要你的承認,你不是早就以為我死了么?」景澈焦慮地打斷了他的話,「師父,你還不明白么?就算我活著,我們也是回不去了。」 

  「阿澈——」 

  「師父,如果是在八年前,對於那年的景澈來說,也許一切都還有迴轉的餘地。她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地獄,她只是因為你的不信任,你那年拿劍指著她而被逼走,」景澈無比冷靜地看著百里風間,「但是對於如今的我,對於扮演紅衣四年的景澈來說,不可能了。」 

  「縱然你願意,迦凰山眾人也願意,可我不願意。我過去殺過那麼多人,我過著世上最陰暗的生活,我害怕見到日光。」 

  百里風間微微俯身,雙手搭在她削瘦的肩上,眉眼在這一刻露出了鮮有的溫柔:「但在這個時空里,沒有人知道你的過去。你甚至為臨滄賜姓,受過眾人的跪拜,阿澈,你還是堅持要回去么?」 

  景澈咬著嘴唇,在他大手固定下的肩膀不由自主的哆嗦,她許久都沒有回答。 

  牆上人影搖搖晃晃,外頭風聲叫著勁似的鑽入窗縫,一樓外頭擺著餛飩的小攤也開始收拾回家了。 

  這種寧靜是她在過往很多年都沒有感受過的。身為紅衣,她在臨滄帝都里活著如履薄冰,她卻無處可去,只能待在地獄,待久了之後也就覺得,自己應該是屬於這個地獄的。因為支撐她活下去的,是對她的恨,可如果這些恨漸漸崩潰瓦解呢?她又能靠什麼活下去。 

  遙遙傳來守夜人不緊不慢走過一條街的聲音,手中銅鑼一敲,二更夜了。 

  然後百里風間將她帶入了懷裡,仰起頭下巴貼著她的髮絲,似乎嘆了一口氣。 

  「師父,你知道你有多自私么,」過了許久,她的聲音從他懷裡沉悶地傳出來,她在顫抖,他的胸膛傳來薄薄的濕意:「為什麼不能讓我專心地恨你?我還是紅衣的時候,你知道我恨得那麼堅決嗎?」 

  「我知道,」他闔眸,手中箍緊她的力量更大,一半的臉龐淪陷在陰影中,「那時你要與我同歸於盡,後來想想我便知道了。」 

  「可我下不了手,弒師。」 

  天地俱凜,窗下一盞蠟燭下,兩個緊貼的人影卻各自沉默著。 

  「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有一剎那,哪怕你無比清楚地知道我是你的徒弟,但你還是短暫地忘記了一切倫理綱常,有沒有過?」 

  百里風間沒有回答。 

  這是他的徒弟,無論她長成了怎樣美麗的女子,無論過往他有多麼的想念。 

  景澈淺笑一聲,笑里浮出點冷,從他懷中抽身而出,繼續收拾包袱,動作十分堅決。她素來都是這樣的人,愛則愛,不愛則不愛,如果是沉默,她寧願早點離開,不拖泥帶水。 

  百里風間卻堅持攔著她,雖然理由有點兒牽強:「阿澈,你的葯還要繼續喝。」 

  「葯…」景澈停下動作,「呵,你當真以為幾貼葯,或者說,你現在亡羊補牢的舉止,能彌補你給我喂下赤溟蠱的過錯?」 

  她有些暴躁地抓了抓頭髮:「我也不知道剛離開鬼寨的時候為什麼要答應你,先在帝都調養好身子,真是愚蠢而又浪費時間。」 

  她的目光在房中四處沒有焦距地遊離,手上還在摺疊床榻上的衣物,忙碌可以讓她看起來更加有底氣。 

  百里風間半晌無言,突然毫無徵兆地從後面抱住了她。 

  「別收拾了。」他低沉的聲線在她耳邊,呼出裊裊熱氣。 

  外面的炮仗聲起起落落。 

  景澈有點兒怔住。 

  真的是顛倒了。她幾乎要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而身後男人的體溫是炙熱的。這種事在以前,一定都是她賴著他,非要抱著他。別人也許會不相信,但景澈同他相處這麼多年自然知曉,他不禁慾,但是一個絕對自製的人,他能左擁右抱,也能坐懷不亂。他自有心中的底線,從來不會做出格的事情。 

  可是這一刻,他沒有任何預兆和前因地抱住了她,這個姿勢足夠曖昧,想不出有別的意思。 

  「那時我不知道紅衣是你。」 

  他是在回答她上面的話。 

  「那現在……你會不會更希望我是紅衣?」 

  他滾燙的掌心就貼著她的小腹,她的手覆上他的手背,側過臉微微仰首,嘴唇顫抖著覆上他的唇。 

  她只是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他的唇,而他卻在微愣之後箍住她的頭,吻入更深。 

  對,是有過一剎那,他此生最不顧一切的剎那,就是這一刻。很多年前她當頭一壺酒澆到他頭上時,她說得一點錯都沒有,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他心中有太多的衡量,永遠也無法像她一樣有著橫刀立馬的決心。他也只敢在這所有人都與他們無關的時空,短暫地放縱自己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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