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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太無禮

  也修的眉峰再一次攏緊,這回卻因著理虧在先未講話,清冷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無奈。 

  景澈看著也修頗為糾結的神情半晌,突兀失笑。她笑得張狂卻不妖媚,而笑著笑著,聲音莫名低下去,哽在喉間像是一條流不動的河:「你妹妹有沒有告訴你,我的過去里有一個人,跟你一樣的長相與名字。」 

  他杵在原地,眸光有一剎那的遲鈍:「沒有。」 

  景澈仰起頭笑,雙臂撐開搭在棺材沿上,盯著祭祠頂部拱形圓頂上垂下來的燭火,照得她的眼角有些濕瑩:「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可惜,我為什麼沒有愛上他。」 

  也修順著她的目光望上看,確認了拱頂上沒有東西,然後緩緩轉身,面部一如既往綳得緊緊的,嚴肅而刻板:「…你記得自己躺回去。」 

  說完人就要走了,景澈便起身攔住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力氣倒是越來越充沛了,聲音也底氣十足:「你別走,陪我講話。」 

  也修的面龐霎時有點青。 

  「我要是一個人,難保不會告訴神明,你妹妹是如何窺探我的**的,」景澈歪著臉,笑意無辜妖嬈,「而且我就要死了啊,你須得善待一下將死之人啊。」 

  也修僵硬地轉過身,嘴角動了動終歸是沒有講話。 

  「坐。」景澈知道他妥協了,隨意挨著棺材坐下,又拍了拍身邊一塊空地。 

  也修進了大半輩子的祭祠,每一次面對神像都是恭恭敬敬頂禮膜拜,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這個女人會提出如此逾禮的要求,可說來也奇,對紅衣,他卻生不起氣,也拿不出往日寨主的威嚴。 

  景澈笑眯眯注視著也修,有點出神:「連性格都是一模一樣的…墨守成規,真的一點也不有趣。」 

  「有什麼話便快說吧。」也修無奈地別開眼。 

  她想說什麼?其實景澈自己也並不知曉。命運也許就是這樣奇妙,她對也修有一種類似兄長似得依賴,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她有著無數無法同人說的心事想傾訴,尤其是人將死時,回憶總是來勢洶洶。 

  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終是無言,景澈在這一刻甚至覺得,自己也許失去了傾訴的功能。這八年的殘酷生活逼她不動聲色,逼她無懈可擊,逼她帶著無數層面具人皮生活,哪怕如今要死了,她所背負的殼仍是沉重的。 

  撣撣衣袍,撐開腿從地上站起來,景澈大概有很久沒有如此放肆地做這種不雅的舉止了,她的身份總是要求她既有女人的優雅,又有殺手的凌厲,可要知道從前,她只有少女的猖狂,以及一身跟百里風間學的桀驁不馴。 

  那都是從前了啊。 

  她扯開唇角笑意有點泫然,拍拍也修的肩:「走。」 

  「去哪?」 

  「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不是問我…我有什麼遺願嗎?」她眨了眨眼,「幫我完成遺願吧。」 

  也修甚至還沒有同意,就被景澈拽著胳膊拉了出去。他甚至開始疑惑,自己前幾日看到那個鎮定狠辣,又無處不妖嬈的紅衣,是不是死後被人附魂了。 

  而等也修知道她要做什麼之後,他站在百里風間門口臉色鐵青,許久憋出一句:「紅衣,你簡直太無禮。」 

  景澈並不在意也修的評價,甚至帶點挑釁地打了個響指,小施法訣隔絕了房裡所有的聲音。百里風間在夜晚失去靈力,自然無法察覺景澈動的手腳。她大搖大擺地走進他的屋子,從他床邊取走了他的酒葫蘆。 

  她卻離開他床頭幾步之後再次回首,腳步停在了原地。他抱著胸倚在床頭小酣,額前幾縷碎發擋住了他斜飛入鬢的劍眉,垂落至高挺鼻樑處,他的鼾聲均勻而細微,容顏在極度的昏暗中並不清晰,像是隔著很遠的距離看著。 

  從前她很少能看到他的睡顏,因為太多時候她的腳步聲還在外面,他便已經聽到了。他都是清醒著迎接她,扯開笑喚一聲「阿澈啊」。 

  到了這個時刻,換了一種萬事皆空的心情看這個人……過往的恨也許並沒有如最初那般激烈。畢竟他…那麼急切想知道她的下落,無論出於什麼心態。而且這個人,她曾經那麼熱絡地叫過師父。 

  她轉過身想走,而身上的力氣似乎在離開祭祠之後便逐漸削弱,她甚至來不及壓下胸口一陣氣血翻湧,便哇得一聲如數吐到了地面上,在夜裡攤開一片黑紅色。 

  景澈忙不迭地施法移走這片血污,而有人在她之前幫她清理好了現場,然後面色並不好地問她:「可以離開別人的屋子了嗎?」 

  她得意地晃著手裡的酒葫蘆示意得逞,若無其事地走到也修前頭,嘴裡道:「你知道么,從前我就有無數次想偷走他的葫蘆,藏起來讓他找不到,把裡面的酒倒光讓他氣死,可是我一直沒得逞,他太寶貝他的葫蘆,總是寸步不離。」 

  景澈抱著酒葫蘆,葫蘆壁面上細緻的花紋摸索著掌心,這上面似乎還有他體溫的餘熱,也許只是她的錯覺。 

  兩人坐在祭祠前的青石台階上,也修的臉色僵硬而不自在,而景澈卻像是全然換了一個人,表現得不拘小節而又多話,兀自將兩個從祭祠里拿出來的青銅酒樽放在地上斟滿酒,一邊道:「我們玩一個遊戲,問彼此問題,若是答,問者喝一杯,不答,被問者罰兩杯。」 

  「神說酒是貪慾的一種,我……」 

  景澈壓根不管也許願不願意,強行將酒杯塞到他手裡,面具后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我先問你,你活了多久。」 

  也修怔了怔,道:「兩千年。」 

  景澈正將酒杯送到唇側,差點沒有一口酒噴出來:「我們遊戲的前提是,說、真、話。」 

  「神的面前我不會說謊。」他神情慣常冷淡。 

  「行行行,算你說的是真的,」景澈仰頭喝了一杯,卻被辣得嗆了一口,臉咳得通紅也不忘擺手道,「咳…該你問了。」 

  也修的指腹反覆摸索著青銅酒樽的杯腳,最終抬起眸,清冷的臉上一如既往嚴肅:「喝酒的話,身體里的淤血會往上涌,你現在還好嗎?」 

  景澈微滯地眨了眨眼睛,她想過也修可能會問的種種問題,卻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分明沒有風,她卻覺得有什麼呼嘯而來,吹得眼睛澀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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