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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水月定緣

  一把拍開阿鄴正欺上來的手,景澈敏感地縮手藏到袖子里:「別碰!」 

  自討了個沒趣,阿鄴勾起下巴,滿不在乎嗤道:「躲什麼,怎的小氣兮兮的。」 

  「啰嗦,你還走不走了。」景澈睨他,眼裡防備之意撤去。 

  「走,走啊。」阿鄴從袖中抖開一張符紙,念了幾句口訣。符紙陡然變大起來,浮了幾寸高,足有一張床那麼尺寸,上頭隱約畫著四海八荒的山川溝壑。 

  倒是未想到他手裡的稀奇玩意還真不少,景澈驚奇地看了滿臉得意的阿鄴一眼,先行踏上飛行符。 

  出發時是夜半,到達已經是破曉。 

  阿鄴坐在前頭,斂起一向流里流氣示人的面具,神情是鮮有的沉定與睿智。 

  順著雲端微露的晨曦望到苗疆寨子一個個拱起的屋頂之後,回頭想叫醒景澈,看她睡得是沉,又徐徐轉過了頭。 

  阿澈,阿澈。 

  真是一個清澈的少女。 

  昨夜先是向他確認了無數遍,她師父確實進入了這個必死無疑的結界裡頭來救她,而不是她的錯覺,然後一臉欣喜崇拜得跟掉進蜜罐里似的,扯著他絮絮叨叨非要同他講她和百里風間的二三事,一件件都如數家珍。 

  聽著她講阿鄴卻存了別的心思,每句話都放在心裡頭裡裡外外剝析了好幾遍,想煉出些有用的信息,卻什麼也沒捕捉到。 

  最後阿鄴都覺得自己倒也好笑,於是隨口一問她在息雁坡里究竟是如何變成那副狼狽樣的,景澈便翻了臉,不理不睬地自己去睡了。 

  七情六慾不加掩飾地擺在臉上,清澈得彷彿一眼激蕩山泉,更生來一種草莽縱橫的氣勢。女子之心不該都同九曲十八彎般曲折,同海底針般難尋嗎?可她是這般不摻雜質,光明磊落的人。 

  這樣的人利用起來,幾乎都不用費什麼心思,只需給她一些真誠,她便捧了一顆心出來要同你做朋友。 

  阿鄴搖頭笑了一笑,在距離苗寨大門幾裡外的平原上,操控著飛行符緩緩下落。很早以前他來過一次這兒,曉得苗疆人對外來人格外排斥敵視,所以沒有選擇光明正大地落到寨子門口。 

  放眼望去,視野遼闊,一片沙漠幾點綠洲,寥寥烏鴉啼鳴聲盤旋入雲。阿鄴算了算此地風水,估摸著墳地應設在苗寨西面,還需饒過寨子。 

  叫醒景澈,同她說了下情形:「飛行符不好越過苗寨,我們需多走十幾里路饒過寨子到墳地處,將你朋友的骨灰葬到那邊。」 

  景澈站起身來,眉目憂慮:「那趕快走吧,帛炎的魂離了煞氣便虛了許多,連行都散了。」 

  一路上,阿鄴故意放慢了速度為了照顧景澈受傷的腿,而反而是她催促著快一些走。即使這樣,也依然磨蹭到了傍晚才行至墳地入口。 

  兩人尋了一塊空地,正埋頭刨土,好容易挖出一個可以容納骨灰盒放入的大洞,景澈長舒一口氣,面露喜色地抬起頭。 

  眼前好似出現了錯覺,原本漆黑一片的墓地突然火把重重,劍刃撞擊聲不絕於耳,只見大批人圍上來。 

  「擾我族逝者長眠者,死!」 

  *** 

  星夜遼闊,沙漠無垠。一縷幽深月光下,苗寨北頭的一個山洞口,光影詭秘流轉。 

  「咳……誰說要保護我,你怎麼慫成那樣。」裡面傳出少女埋怨的聲音,洞口掠進來的寒風呲呲,跟蛇吐在著信子一般詭異。 

  所幸的是,景澈和阿鄴並沒有當場被亂刀砍死,而是五花大綁蒙了眼睛被扔到一個洞里去。 

  景澈還從來沒有像今天如此正兒八經赤手空拳跟人打一架,最終是不敵那些彪形大漢失敗而終,如今渾身都是散架了的酸痛,胸口憋著一股悶氣疏解不開,使勁得咳著,小臉都漲得通紅。 

  **神璽脾性真是捉摸不定,每每都是冷不防爆發,方才巴巴盼望著它能大顯神通替他們解圍時,它卻跟冬眠去了似的怎麼呼喚都不出來。 

  「你還不是劍聖弟子嗎,不是牛逼轟轟的嗎?」阿鄴埋怨了回去,使勁伸長脖子轉動,手腳被捆著這個姿勢顯得滑稽。 

  他總覺得在認慫求饒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其實以他的身手,撂倒這麼些人不在話下,然而他不能輕易在景澈面前暴露實力,不能毀了自己辛苦營造出來的不學無術坑蒙拐騙神棍形象,於是只能在那裡抱頭求饒哭爹喊娘。 

  ……嗓子都有些喊啞了。 

  景澈卻沒搭話,過了好久才顫巍巍開口道:「阿鄴……你可感覺到地上有什麼東西。」 

  這會阿鄴顯得無比淡定又得意,彷彿在炫耀自己見多識廣:「你還不知道嗎?這兒是個蟲洞,苗疆人把我們扔到這兒來,就是拿來喂蠱蟲的。」 

  她沉默著,沉默著,許久才開口,聲音顫抖著,強自壓著噁心,臉色慘白了一圈:「這整個洞里都是蠱蟲?」 

  「是啊,難道你怕蟲?」 

  咬了咬牙,硬生生憋出一句:「誰怕了。」 

  「那就好,」阿鄴這頭傳來一些窸窣聲,在景澈被滿地蠱蟲分去神的時候,他已經掙開了束縛的繩子,扯掉眼上蒙著的黑布,過來替她也解了繩子。 

  見到她面如土色卻還強自鎮定,阿鄴又火上加油,沖她擠眉弄眼地浮誇道:「不出一個時辰,我們就會被蟲子啃乾淨了,你可別哭出來。」 

  「你得意什麼,」景澈白著臉狠狠斜了他一眼,被這一激,膽子也壯起來了,「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傳了紙鳶出去,過會就有人來救我們了對不對?」 

  阿鄴眼底警惕一閃,又嬉皮笑臉涎臉上來:「眼力不錯嘛,是啊,這地方只能又火把才能走出去,所以只能等外頭人進來接應。」 

  說完背過身去蹲下來,口吻還是流里流氣,卻讓人有些感動:「上來吧,我背你,免得你細皮嫩肉經受不起。」 

  身後傳來一聲感激的輕笑,景澈也沒有托退,不客氣地就爬到了他的背上。 

  氣氛不知怎麼彷彿斷層了一下,阿鄴微覺尷尬,下意識側臉去看,撞入眼中的是一張疑惑的臉,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方才只顧著景澈沒來得及環顧四周,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蟲洞里還別有水月。 

  「阿鄴,你在水裡看到了什麼?」她的語氣格外飄忽而不確定。 

  阿鄴走上前望向池中。 

  怪異的是,水裡沒有如期浮現出倒影。在粼粼水光中,一個喧鬧賭場徐徐呈現,像是拉開的一個畫面,他看到了賭場雕花窗邊一排零清桌子上,他和景澈對面坐著。窗外點點日光跳躍在她發上,嗔怒的眉眼看起來極其生動,美得傾城。 

  他心裡一個疙瘩,愣了半天沒說話。 

  張了張嘴:「阿澈,你看到了什麼?」 

  她的聲音同樣難以置信而略顯艱澀:「看到了……我和師父。」 

  是在雲覃峰後山的寒泉神池裡,白馬骨枯萎的花瓣飄不動了扎進水裡打著漩兒,常年常綠的盎然草地伏與風向。她**,他和衣,一齊浸泡在水中。他的眼上蒙著一條黑色綢帶,恪守君子的非禮勿視。而她如同一隻妖嬈的水母般纏上他的身軀,三千黑髮托在水中,像是抖開的一卷絲綢。 

  她面紅耳赤,只覺得天雷滾滾,卻挪不開眼。她何時……同師父有過如此香艷的場面……那樣的她……也太不知廉恥了…… 

  突然畫面一轉,卻是不知是在何地,只依稀辨出四處都是陰冷石壁,戴了面具的女子雙手反剪被死死錮在牆上,妖冶紅衣半褪,嬌艷丹唇死死抿著,悶聲不吭,玄衣男子衣襟大露,欺身在上,霸道地埋頭一寸寸吻過女子身軀,而唯獨面目看不到。 

  清圓的水面晃動開來,畫面倏忽消失,只剩下兩個人的倒影,洞口一點火光印上水面。 

  那兩個人是誰?景澈心意急切,無奈想再看,卻什麼都沒有了。倒是阿鄴急急轉過身去,透出幾分想要逃離的急促。 

  「阿鄴。」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尋過來,洞壁上人影憧憧,拐了個彎,一個體形高大的人弓著腰走了過來。 

  那人一抬臉,景澈便怔住了。 

  整個人都不由自主顫抖起來,一見到這個人,景澈的記憶便彷彿回到了兩年前的蒼茫大海上,月光跟一把匕首一樣冷冷地戳在眼裡,他的笑容陰傑殘暴。 

  「有自告奮勇給小姑娘開苞的嗎?」他猖狂地問,聲音渾厚地匝在海面上,匝在歲月里,哪怕時隔如此長久,依然驚出一身冷汗。 

  「噢?什麼澈的……」蕭燼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她,捕捉到了她眼裡瞬間的驚慌失措,卻又拙劣地強忍回去,他嗤笑,「沒想到在這裡找到你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阿鄴皺起眉,意識到情況不對。他大意了,只是想讓蕭燼來給他們解圍,未想到景澈同他之前就認識,似乎還結下了不小才仇。 

  板起嚴肅的臉,駁回了他的話,「蕭燼,你別動她。」 

  蕭燼扯起一個狂妄而陰森的笑,「好,出去再說,這鬼地方都是蟲,可別把小姑娘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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