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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沒喝死你

  「喲,百里劍聖——」聲音拖得老長,軟軟的都彷彿能掐出糖心來,而這來者不善的怒意卻已然是噴薄到了嬌小臉上,「這酒怎麼就沒能喝死你呢?」 

  弔兒郎當地翹著長腿,酒葫蘆垂在手中擋住了視線,半晌百里風間才懶懶地抬眸,眯著眼凝視景澈。朦朦朧朧之間看小徒弟,似乎嫵媚極了,眸如澄湖,膚如凝脂,眉如遠黛,寬大的衣袍不經意勾勒出她正在生長的美好身軀。 

  他醉得不清明的視線里透著幾分捉摸不透的危險,像是在細細咀嚼她這句充滿挑釁的「百里劍聖」,而似乎又只有漫不經心。 

  兩個人就這麼對峙著,一個怒意滿滿,一個心不在焉。 

  就在景澈的憤怒值已經衝到臨界即將爆炸開來的時候,百里風間突然斜勾起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垂下眸瞅瞅酒葫蘆。 

  「阿澈啊,」不正經地晃了一晃酒葫蘆,一挑劍眉,「你也要來一杯嗎?」 

  原本憋著滿滿的激憤一觸即發,聽到這句話時,反而神情霎時冷冽下來。 

  一聲冷哂像模像樣,老練而密不透風。她上前一把奪過他的酒葫蘆,發現其實根本無需發力,他似乎已經醉得軟綿綿了。 

  「百里劍聖不是很想喝嗎?」眯起狹長桃花眼,湊過鼻子嗅了一嗅,微微得意洋洋的冷笑浮到臉上,端著孩童特有的無賴口氣,刻意咬重了百里劍聖這四個字,「那就好好喝個夠啊。」 

  葫蘆口朝下,裡面的酒爭先恐後流出,如數從百里風間頭頂傾倒而下。 

  她需要略點起腳尖,才能將葫蘆舉過他的頭頂。她的臉上是除惡揚善的正氣,甚至洋溢著一絲有恃無恐的放肆。 

  四溢的酒香劈頭蓋臉而來,轟轟烈烈地趟過他的頭髮,滑過他的眉眼,勾畫出他高挺鼻樑與薄長嘴唇的輪廓,再路過他的青胡茬,從削尖的下巴滴落,滲入衣服,或鑽到脖頸。 

  他一動都未動,甚至嘴角還是那抹斜笑,只因液體衝下太過兇猛而微微眯起眼。瞳仁里依然看不到一絲清明,只有漆黑一片的渾濁醉意。 

  最後一滴酒還攀在葫蘆口上來不及下滴,景澈便將整個葫蘆都狠狠擲了出去。酒葫蘆撞擊到石牆,又彈了回來,滾了兩下磕到桌腳,才安分地躺在地上。 

  微揚起小臉挑釁地等待他發飆,等到的卻只有一片慵懶的寂靜。 

  這還是世上破天荒頭一回,有人將劍聖葫蘆里的酒朝他頭頂倒下去,並且還將酒葫蘆惡狠狠地擲到地上。恐怕從前連想,都沒人敢想過。 

  而偏偏是他這個小徒弟,膽大而妄為,永遠都一副不屈於任何人的肆意做派。看到什麼便以為就是什麼,太過愛恨雷厲風行,甚至不知輕重,不知收斂…… 

  整個昏沉墓室里都是酒精氣味,濃烈而純粹。百里風間的發梢還墜著酒滴,連成了線滴到衣袍上——有些凌亂和狼狽。 

  半許,百里風間突然抬手綿綿地扣住她的手腕,這個力道卻讓她無論如何用力都抽不出來。他輕輕一拽,將她拉到自己的咫尺身前。 

  不緊不慢的話里含著酒氣融散到空氣中,嘴角凝固了的笑摻雜不動聲色的慍意:「阿澈現在倒是出息了啊——」 

  「可不是嘛,因著現在還沒被你教壞,還能有點出息。以後我就擔憂了,若是學成了跟你一樣的鐵石心腸,見死不救,只曉得自己喝酒,我都要沒臉去見我阿娘了。」嘴上毫不示弱,手卻還在惡狠狠地同他進行拉鋸,試圖離開他的禁錮。 

  「那阿澈不如趁著還有出息的時候,趕緊去見娘親吧?」手中又不急不緩地施了一分力,臉上還是心不在焉,懶懶地揚眸,「呃?」 

  聽出了他話里的危險意味,手腕又猛然吃痛,景澈再也裝不了笑裡藏刀,瞬間便氣得幾乎要暴跳如雷:「百里風間!你喪心病狂!」 

  眯著眼,醉醺醺的笑意在百里風間嘴角蕩漾開,呵……小傢伙,道行差太遠。 

  然後他毫無預兆地猛然鬆開手,景澈正努力拉鋸著抽回自己的手,於是一個用力落空,整個人都踉蹌著幾乎要跌倒地上。 

  卻有人在後面扶住了景澈,口氣里是鮮有的驚訝,「劍……劍聖?」 

  景澈無比懊惱地側頭看,是七影。 

  他方從病床上起來,還蒼白著臉。他看到景澈莫名其妙怒極地跑出去,又聽到爭執聲,不放心才斗膽進來看看,卻看到了被激怒得幾乎要跳起來掐死自己師父的景澈,以及……渾身**的百里劍聖。這場面,委實是有些驚人。 

  「何事?」百里風間淡然而優雅地楷了揩臉上的酒漬,不緊不慢問道。 

  七影雖然一股血性衝動浮於行動,但也曉得這種二人爭執的事別人插手不得,還是不趟渾水了,只得有些不自然地轉了話題:「咳,劍聖,外面已經日出,守門夜結界亦撤了,此刻四處臨滄軍隊守衛最是薄弱,出關也更會容易些。」 

  「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到景澈身上,「你走不走?」 

  「不走。」像是尋到靠山一樣,抱住七影的手臂,然後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七影瞬間身子僵硬了一下,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卻又覺得太過明顯有些不妥,只得僵著手臂任由景澈抱著。 

  百里風間站起身,略施法訣除去了身上粘人又濕漉漉的酒,又恢復了他的風流模樣。 

  他眯著眼不急不慢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景澈,漆黑的眼眸里意味不明,一字一頓:「有出息。」 

  然後便毫無挽留之意地踱步走出墓室,他的葫蘆像是長了眼有靈性似的,自己從地上飛起跟住他。而他這有血有肉的小徒弟,卻倔著脾氣死活沒有跟上去。 

  「噯,劍聖!」七影只覺得頭大,想追出去,卻被身邊的少女死死拽著胳膊不肯放。 

  眼裡分明閃過一絲受傷,立刻傲然一揚臉掩住情緒,豪言壯語:「別管他,我留下來和你們一起。」 

  「小祖宗,你別鬧了,」七影無奈地皺起眉,總算是要回了自己的手臂,幾乎要給她跪下了,「你還是趕緊跟劍聖回迦凰山吧。」 

  「我不!」 

  「這裡是皇陵,可不是什麼酒樓客棧,條件艱苦且不說,就算你留下來你也做不了什麼,只能讓我們分心照顧你。」 

  說得也太直接了吧。景澈有些自尊心受損地鼓起臉,一把推開了七影:「要不是我,你能在密道里活下來嗎!」 

  這話是沒錯,但是也不代表她就能像一個戰士一樣戰鬥。雖然七影也不知道這個少女身上究竟蘊含著什麼樣的力量,但是就目前的表象而言,她真的是一個大麻煩…… 

  「那為了報答你,我這就把你送回你師父身邊……可好?」 

  「你——」景澈語噎,微有惱怒,嘴巴糾結地動了動,卻沒再憋出一個字來。 

  事情發展到這般,景澈覺得自己處於一個進退不能的尷尬局面。她未曾想過百里風間真的會拋下她一個人瀟洒地走了,她會這般放肆就是看準了他不會丟下她,然而這次,未如她所願。 

  她自認又不是她無理取鬧,本就是真著一顆想喚醒他良知的好心,才去激怒他的。她又沒錯,為什麼要去跟他服軟?雖然把酒澆到他頭上是有些許過分,但是這也是他自找的。可是偏偏這樣的後果,就是他如此洒脫得說走就走,說不要她就不要她了。 

  她迫切需要一個台階下,無需道歉又可以讓他繼續帶上她的……拿七影做擋箭牌倒是甚好。 

  可是……總覺得拉不下臉。景澈竟然面露地忸怩地一跺腳,微微紅了臉,神秘兮兮地張望了四周,才理直氣壯道:「那你把我送回去的時候,你得告訴那個死酒鬼,是你非要送我回來的,不是我想回來的。」 

  「好好。」只要能送走小祖宗,就算在劍聖面前說是他跪著求她回去的都可以。 

  這才微微安了心:「那走吧。」 

  七影背起景澈,以他的神行術,不消片刻便追上了百里風間。 

  卻在只需幾步之遙便可掠近百里風間身側的時候,景澈突然死死拽住他的衣袍,趴在他耳邊急急道:「先別過去!」 

  她溫熱的氣息噴薄在耳邊,七影不知不覺面紅耳赤起來,有些結巴地回道:「怎……怎麼了?」 

  景澈轉念想想,這樣還是不行。縱然讓七影說是他非要送她回來,但同時也是默認了她自己首肯了這件事,那麼師父一定會認為是她要服軟了。 

  這樣還是太丟臉了。 

  「放我下來。」 

  七影微有疑惑,還是乖乖地把她放下來。 

  「你先走吧。」個子雖不矮,但是卻也差了七影一截,然而一揚起妖媚的桃花眼,氣場十足,儼然一個公主,頤指氣使道。 

  「不需要同劍聖解釋了?」七影微有獃滯。 

  「不需要了,我自己同他說,」心裡已經有了其他算盤,「這附近安全么?總沒有什麼妖怪山精的吧?」 

  「皇陵陰氣重,滋養妖物,青天白日倒還好,晚上便不安全了。所以望川地宮要設下夜結界。對了,這片林子西面有一個盜洞,如今是妖怪邪物的聚集地,你同劍聖最好莫往那邊走。」 

  「我知道了。」突然盛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無比真誠。 

  斑駁的樹影灑落在她凈白的臉上,光斑在她彎彎的眼裡閃爍,這個笑竟然耀眼地如同傾城如光一樣,直直落在心底。 

  七影一愣,匆匆忙忙地拱了拱手,就御起神行術逃開了。 

  景澈見到七影走了,笑容慢慢耷拉下來,目光矛盾地追隨著前面那玄色衣袍的男子。 

  她沒有注意到,他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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