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溫存一刻

  別墅裏燦若星辰的燈火似乎能照散高旻然的醉意。


  他由管家扶著坐到了最近的沙發上，等著傭人送解酒茶來。


  “總裁。”收到消息的高君穎從二樓走下來，一臉負荊請罪的沉重，“小少爺病了。”


  高旻然半睜開眼睛掃了高君穎一眼，又重新合上，“我又不會治病。去請醫生來。”


  “……已經請過了。也給小少爺看過了。小少爺已經吃過藥，這會兒剛睡著。”


  “你多上點心。”高旻然微微抬了抬右手食指，示意高君穎可以退下了。


  “總裁，您不去看看小少爺嗎。”高君穎說完後，不由自主地蜷握了手指。


  高旻然仰靠著沙發靠背，沒有睜眼，沒有說話。


  酒精讓他的腦子有些亂，他的腦中飛快閃過一些過往片段。


  “孩子一定要吃母乳長大才會抵抗力強，旻然你怎麽能把奶媽趕走呢！”這是母親氣惱的質問，“就算你不喜歡這個孩子，他也是你的親生骨肉！”


  “是嗎？難道不是你們為了爭搶家產而弄出來的一顆棋子嗎？”這是他自己冷冰冰的聲音。


  “高旻然你別太過分了！你母親和我這麽苦心經營，難道不是為了你的將來做打算嗎！”這是比母親更加憤怒的父親。


  幾乎沒有人能接受被支配和安排的人生，高旻然也不例外。


  所以，當年高昀歆的突然出現給了他沉重一擊。此前，他以為自己這些年的努力已經讓父母對他的工作和獨立生活的能力有了足夠的信心，然而事實表明，他們並沒有。


  高旻然深覺自己被父母欺騙利用，更厭惡他們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犧牲別人的幸福快樂。


  所以他無法接受高昀歆——仿佛一旦接受了他的存在，他就認輸妥協了。


  可是，每當夜深人靜，高旻然躺在自己的臥室裏，閉眼聞到甜絲絲的兒童沐浴露香味，或是小男孩的說話聲，他的心裏就會跳出一個聲音：孩子是無辜的。你怎麽能跟一個沒辦法選擇自己出生環境的孩子較勁呢？


  高旻然就這樣活在了矛盾裏。一活5年。


  時光荏苒，這孩子竟然在他的漠然裏平安順遂的長到了五歲。


  醉意湧上來，高旻然隻覺得渾身燥熱難受。


  他忽的睜開眼睛，並起身，沉默的向樓上走去。


  粉藍色主調的這間臥室是高昀歆的房間。門上掛著獅子王辛巴的玩偶，玩偶下懸吊的木牌上有五個筆跡稚嫩的字跡：請勿打擾哦～


  跟在高旻然身後一起上樓的高君穎，注意到總裁大人正在看他兒子的字，於是順水推舟的說了句，“這是小少爺去年寫的。今年的字寫得更好了。”


  高旻然站在原地頓了兩秒，接著扭開門把走了進去。


  走廊上的暖光照進房裏，帶來一小片光明。


  床上的小人兒大概是覺察到了這細微的聲音，動作很小的翻了個身，發出一聲低低的夢囈。


  “爸爸……”然後又繼續沉沉睡去。


  高旻然在門口脫掉了鞋子，穿著白襪子踩上了房內柔軟的地毯。


  他來到高昀歆床邊，動作溫柔的擰亮了台燈。一束暖黃的光慢慢在房內擴散開，安靜而細膩，沒有打擾高昀歆的睡夢。


  高旻然看著孩子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如兩片羽毛，圓圓的鼻頭，櫻紅的小嘴……


  這孩子長得一點都不像他。


  大概是像她吧——那個他素未謀麵的，被他父母當成一件工具利用過的女人。


  杵在門口的高君穎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從她這個角度，隻能看見總裁大人的背影。


  五年來，他好像是第一次主動來親近小少爺。


  也不知道究竟是酒精的力量，還是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


  高君穎的呼吸都變得更外小心翼翼，唯恐驚擾了眼前這對父子前所未有的溫存時刻。


  對旁人心思渾然不知的高旻然盤腿坐在地上，端看了高昀歆片刻後，感覺到九月夜裏的涼氣，於是忍不住給這小家夥掖了掖被角。


  高昀歆是側著睡的，一雙小手就放在下巴邊緣，此時將被子撐開了一條寬縫。


  高旻然給他拉被子時，無意間發現被子裏似乎有樣硬物在抵著。


  他好奇的將被子掀開了一點點，看了看，最終確定他找的東西正被高昀歆捏在手掌心裏。


  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