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八章 明心
第一一四八章
趙詩容心裡嘀咕，一直在嘀咕。會場上，談判正在愉快地進行，雖然有些具體的事項還有待商榷，但是雙方的態度都非常積極，很快就商定了一個大框架。哪些項目要在京城這裡談，哪些要放到之江去談，事實上現在只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好了。而伊麗莎白現在，不僅是要對李海兌現承諾的問題，她也從巴黎的事件過程中，充分領教了李海的力量，那種壓倒性的優勢之下，結果還是被李海孤身一人翻了盤，這種人已經不可以用常理來揣度了！
所以不僅是答應李海的東西要給，沒答應的，只要李海用得著的，伊麗莎白都無所謂，都可以給。反正做生意這回事，也就是個投資和回報的問題，現在國內這邊的醫藥市場規則，將要發生重大變化，這個很多人都看出來了，而李海呢，顯然就搭上了這一趟順風車，所以對於伊麗莎白來說，這也是一個進入國內市場的好機會——他們泰勒家族，在葛蘭素史克公司也持有一些股份呢，米國這些大財團在對外的時候，相互協作還是非常緊密的。也就是說，泰勒家族和李海這邊的生物製藥技術合作，其中也包含了米國醫藥集團在華商業策略調整的內容。
這麼一來，這談判自然就非常簡單了，簡單到主持會議的高部長，一直在慶幸，幸好自己剛才沒有一時衝動，把李海給趕出去，瞧這架勢，自己才是真正的擺設啊！當然，即便是這樣，高部長也不認為，李海能壓倒他的那些敵人，總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對了，他也就是欠個人情，還沒到要親自攙和進去的地步。
趙詩容心裡卻一直在想著，剛才李海對她所說的那句話。那是在警告她，要和程潛劃清界限嗎？這種話，趙詩容倒是比較愛聽的，從李海嘴裡說出來，也就是代表李海還在關心著自己嘛！只不過，用得著說的這麼疾言厲色的嗎？難不成，他是擔心我會幫助程潛，庇護程潛，最終走上對抗的境地？
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李海。此刻坐在她身邊的李海，正在用英語，和伊麗莎白溝通，商務談判不是外交談判，用不著恪守嚴格的外交禮儀，有些話不用翻譯也無所謂，當然記錄在紙面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中英文對照著，都得雙方認可才行。
李海的英語，在這房間里估計是最拿不出手的幾個之一，他也就強在辭彙量罷了，語法基本上是一塌糊塗。偏偏這商務談判不像日常用語，經常會有很多調用和指向性的語句，一句話能拖得好長，結構很複雜，對於李海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敢情學語言也不是光背詞典就能搞定的！逼急了，他只能直接問伊麗莎白，而且是很直截了當地問，在旁邊的那些談判人員看來，這小子簡直就是不學無術的典型，就這英文也有資格參加談判？無奈人家是老闆是主角，你英語再好又能怎樣，還不是在邊上當翻譯敲邊鼓的份兒？
不過，這樣的李海，在趙詩容看來，卻是很帶著幾分萌的意味。她可是知道李海的老底子的，在學校的時候，李海考個四級都是結結巴巴呢，再說國內的大學生，學英語多半是為了考試，就算是考了高分，那也不代表英語就能熟練運用了。短短一年的時間，李海的英語竟然進步到了這種程度，考慮到他這一年中，所經歷的各種大事小情，所取得的巨大成功，那麼他在英語方面所花的時間，就更加難能可貴了。
「在我眼光之外，你已經成為怎樣的男人了啊——」趙詩容忽然生出一種明悟，如今橫在她和李海之間的牆壁，最主要的恐怕就是這種疏離吧？彼此之間，一年的空白時間，半個地球的距離，就算再好的感情，再堅定的信念，等到重逢之後，還是不可避免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磨合問題，正所謂相愛容易相處難啊！在這個基礎上，又有諸般頻發的狀況，倆人落到如今這般糾結的田地，豈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嗎？
趙詩容心裡有點小得意，看來她的決定是對的，爭取到了之江基金會的股份，不僅避免了李海和程潛還有趙家，發生直接衝突，更是給了她和李海朝夕相處的好機會。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恐怕倆人只會漸行漸遠，在彼此的記憶中變成黑白人像吧？
不過，即便是這樣，要最終克服那些困難走到一起，還是蜿蜒曲折，至少趙詩容就覺得，現在就算是自己擺開陣勢倒追李海，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會讓這個原本就顯得比較違和的倒追過程，變得更加尷尬和無趣。那麼，接下來，就讓我一一搞定那些擋在我面前的障礙吧？——這一刻，趙詩容終於認清了自己所要走的道路。
「——嘿，我說，你走神呢？跟你說話，聽見沒有？」趙詩容的思緒，被李海的悄聲低語給打斷了，她很是輕鬆地切換了模式，也低聲道：「我差點睡著了，沒注意，你剛才說什麼？」
李海很是無語，不過想想看，似乎剛才趙詩容是沒睡成午覺——算了，這個問題扯也扯不清。就把自己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原來是涉及到了伊麗莎白那些技術的保密問題。理論上來說，那些生物技術，只是授權給李海私人所擁有的生物技術研究所使用，也包括轉讓，是不需要基金會董事長趙詩容來考慮的。
不過，多達上千項專利和專有技術的授權轉讓，這裡面就不光是個研究科技提升的問題了，還涉及到對於產業鏈的改造，那麼就牽扯到了地方經濟和工業基礎。而之江基金會，當初是伍豪管轄之下的產業，大興製藥及其附屬的醫藥研究所，也是從伍豪的產業中剝離出來的，這中間的很多產業鏈條，都不是那麼容易切斷的。何況，身為趙家的女兒，趙詩容也必須考慮，要利用基金會的槓桿，來撬動江南省經濟的發展，為她的叔叔更上層樓，添磚加瓦呢。
剛才李海就是在問趙詩容，米方要求在這些技術授權使用的過程中，必須保證不會出現盜用濫用的行為，否則要做出一定的限制和處罰。照李海的意思，他肯定是不加理會的，技術都在他手上，誰來動他的蛋糕，那不是找死嗎？所以這一條，根本就是多餘的，不用米方的警告和處罰，他也會全力以赴，掐死諸如榮院士和於憶這種欺世盜名之徒的。
不過，伊麗莎白則是堅持，不僅要加強研究所方面對於這些技術的控制，更要防止生產環節的技術泄露，哪怕是促進了相關競爭產品的水平提升，也不可以！說老實話，李海對於這種要求，表示有點蛋疼。國內的知識產權保護，一直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各種山寨層出不窮，哪裡管得過來？監管都跟不上，處罰又不痛不癢的，才造就了東方製造橫行全球——
老實說，后發的工業國，都會經歷這麼一段，否則整體工業水平靠什麼來提升？米國佬當年玩逆向工程，也就是山寨這一手，不比如今咱們國家來得差，好比二戰時碰到德國的虎式坦克，一年之內他們就搞出了潘興坦克與之抗衡，要知道在這之前，米國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陸軍弱國，玩坦克他們算什麼東西？全靠山寨！
當然，如今人家是站在世界潮流前端，所謂發財立品，這境界自然就不同了。而李海呢，他身在國內，也只能保證自己的研究所，能保持技術秘密，那也是多虧他的神通幫忙。要他保證在整個生產鏈條上，都不會發生技術泄密，那簡直不可能。
趙詩容聽完了，也皺起了眉頭。她能理解李海的猶豫，因為從客觀上來說，這幾乎不可能，甚至很多時候，山寨者都是來頭一個比一個大，怎麼管？好比李海來之前，就受到了來自榮院士等一幫專家的壓力，按道理說，那些人代表著國內在該領域的最高技術成就，他們應該是最關心知識產權問題的啊？不，人家一旦有機會搞到先進技術，第一反應就是不擇手段，坑蒙拐騙弄到手為止，見縫就鑽不計後果。頂尖專家尚且如此，整體環境可想而知，這就好像把一塊牛肉，放到富氧菌密集的環境中，還把空調溫度開到了三十度以上，能指望這塊牛肉還能長久保鮮嗎？
不過，保護知識產權，又是大勢所趨，至少在表面上，是必須喊喊的。趙詩容想了想，又看看李海，心說你們不是早就有了默契嗎？那這伊麗莎白忽然提出這個問題來，還極力堅持，是什麼意思，故意設置障礙？
由此想下去，趙詩容忽然生出個念頭來。她乾咳一聲，道：「泰勒小姐，你的要求非常合理，我認為我們應該支持。不過我們這邊，要組織研究，要組織生產和銷售，在這個過程中，恐怕很難再勝任監管的工作。而且，根據目前的法律，我們也不可能禁止他人從我們銷售的產品中，獲得技術提升，只要這不侵犯到我們所持有的專利。那麼泰勒小姐，你認為我們可以如何達到你提出的要求呢？」
你不是口口聲聲，提出了要求嗎？那很簡單，你告訴我要怎麼才能辦到，不能空口白話設置障礙，否則我就要懷疑你的談判誠意了！第一一四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