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背後黑手
上市公司的董事會，和一般人想象中不同的是，這裡的董事長和董事們，很多其實都不是大股東本人，而是受到委派來擔任董事，行使股東權利的。也就是說，對於上市公司而言，董事會其實是執行機構，不是決策機構。
當然這只是理論上，此種規則到了中國，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中國特色，國人似乎對於代理人和經理人，天然缺少信任感，凡是大股東必要求出任公司董事。事實上，這種心理也不能算錯，因為不靠譜的代理人，真的不比不靠譜的老闆來得少，抓權不放手的老闆和坑爹經理人相比起來，前者最多是有礙效率，後者可就是妨害公平了。
具體到大興公司，其實伍豪一直以來並沒有多麼深入管理這家公司的運作，但是有他這尊大神坐鎮，公司里上下又都是他的老手下，外面請來的人誰敢耍花樣？不怕被富豪哥知道了種荷花嗎？
現在富豪哥剛走，真正意義的屍骨未寒，居然就出了這樣的事！梁東來此時已經信了八成，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氣得連摔兩個茶杯，滿頭白髮都要豎起來了，怒吼道：「誰幹的，誰幹的！」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這件事，絕對沒那麼簡單，石保羅只是個投資公司派來的代表，他自己哪有那麼大的手筆花一千萬來買通財務總監？這還不止，如果要在財報上做手腳，連監事會都要打通過去，這絕對不是石保羅能擺平的！
稍微冷靜一下，梁東來就有些戰慄了：如果這件事的背後，真的是一些資本大鱷，想要通過大興公司的財報來操縱股價，從中牟利，那都是小事了，因為上市公司本身的損失並不大，甚至還能得到一些心照不宣的好處！這也就是國內股市上的虛假消息層出不窮的原因，國內上市公司的經營，基本上和股市都沒啥關聯，股市只是用來圈傻鳥股民的錢而已。
他真正擔心的，是有人盯上了大興公司這塊肥肉，要知道不管在哪裡，都不會缺少了巧取豪奪的人！以往是有伍豪在，之江市就跟鐵桶一樣，現在伍豪不在了，大興這麼優質的一家公司，誰來保護？靠他這把老骨頭，還是靠那些早就金盆洗手的老人？梁東來原本紅光滿面的臉膛，瞬間老了十歲！
忽然，「篤篤篤」敲門響，梁東來想也不想，喝道：「誰來都不見！」
秘書的聲音從門那邊顫顫微微地傳出來：「董事長，是，是小李律師——」
「李海？！」梁東來臉色頓時一變，他也不是吃素的，雖然方寸大亂，但是李海剛剛掀開了石保羅那邊的牌面，跟著就上門，他用膝蓋都能想到，李海想要和他說什麼。可是，到了這個份上，他還有得選擇嗎？
梁東來頹然坐下，有氣無力，那門上的敲門聲卻顯得很有耐心，隔半分鐘，敲三下，一長兩短。敲了兩分鐘，梁東來重重吐了一口氣，才道：「請進！」這小子，當真沉得住氣！梁東來甚至都做好李海破門而入的準備了，偏偏這小子還是不緊不慢，倒顯得自己這個老傢伙落了下乘了。
李海推開門，先是對梁東來笑了笑，又向身後的秘書點了點頭，然後才把門關上，走到梁東來的桌子前，雖然那裡有椅子，他卻沒有坐，就這麼垂手站著。
這個姿態，令梁東來更加無話可說，他悶悶地從桌上抽出一根雪茄，扔給李海：「抽！這是好東西，不會抽煙也嘗嘗。」
李海當然是會抽煙，只是煙癮不大，看著老爹那麼辛苦，他從來都是很克制自己的零花錢的。看梁東來這樣子，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想必也沒那麼艱難，他笑著接過來，自己從桌上抽了根火柴出來，划著了，把雪茄烤了烤，然後切下一頭，點著了深吸一口，又看了看：「這是哈瓦那雪茄啊，我在富豪哥那抽過。」
其實他哪裡懂雪茄，也就是前陣子抽過幾支而已。梁東來聽的不是這個，正正是李海提起伍豪來，打中了他的心，驀地長嘆一聲，道：「我這盒，還是伍豪送給我的，跟你前幾天抽的，一箱里的貨。可惜，我這個老頭子還好好活著，伍豪卻走了——」說到這裡，老人沒有哭泣，只是嗓子里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
李海看得出，這是真情流露了，也默然無語。過了一會，梁東來才再度開口：「小李，我對你不了解，不過伍豪只見過你幾次，就能信得過你，我向來最佩服就是他的眼光。這間公司，我本來想著，好好看著，等伍芊芊長大了，或者我實在老糊塗，管不動了，再交出去。可現在這樣子，到處都是想要撲上來咬一口的惡狼啊！」
李海深吸一口雪茄，享受了一下那獨特的清香從身體里飄出，縈繞在周圍，而後淡淡地笑了起來：「董事長，這家公司，其實一直都是你在管著，既然你還有心，那就請董事長繼續管著，我代錶王韻女士表示，絕對不插手公司的管理！至於那些惡狼想要上來咬么——董事長，我年紀小，不過我爸爸教過我唱一首歌，歌里有這麼幾句。」
他清了清嗓子，就這麼唱了起來：「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他的有獵槍！」
梁東來神色忽然激動起來，望著面前這張年輕得不像話的臉，顫聲道：「有獵槍，真的有獵槍嗎？我們的槍？」
李海冷笑起來：「害死富豪哥的元兇，剛剛自投羅，活埋！基金會，就是大興公司的堅強後盾，誰想把爪子伸進之江市來啃我們的肉，沒得說，就一個字，剁！」
本以為，到了這個份上，梁東來會拍案而起，誰知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卻眯著眼睛，死死盯著李海：「我又怎麼知道，基金會不是守在家門口的一頭狼？」
原來，你怕的是這個，所以對我一直冷淡！李海微笑道：「董事長，富豪哥在決定聘請我做他的私人法律顧問之前，只見過我兩面。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讓富豪哥這麼看得起我？」
這個問題，真的勾起了梁東來的好奇心，他看著李海，聽著這個眼下之江市道上最令人矚目的年輕人，講述他和伍豪之間的事：「那時候，我是王韻女士的代理律師，幫她辦理和富豪哥的離婚案子。雲龍山莊里，為了幫王韻女士安全脫身，尋求一個最好的離婚方式，王虎幾十把槍指著我，我卻把他踢出了局，讓富豪哥和王韻女士，都得到了相當的財產，這家大興公司，還是我從基金會手裡硬生生摳下來，留給富豪哥的。」
居然有這種事！梁東來無從查證，李海到底是吹牛還是說的實話，但是就憑這一點，他就能夠理解，為什麼伍豪會如此信任一個剛剛見過兩次的實習律師，甚至連自己的前妻和他有瓜葛都毫不在意！他皺著眉頭，忍不住問：「你是怎麼想的？李海，我知道你們律師的規矩，錢，你應該已經收了！」
李海淡淡道：「董事長，我收了錢，就要辦事，我那時是王韻女士的律師，這個離婚官司如果不是她真心同意簽署的，那就不該簽。其實事情就這麼簡單，王虎錯，就錯在沒有能說服王韻女士，而是強迫威脅。有我在，他能成功嗎？」
他微微挺起了腰桿，將手裡的雪茄按滅在煙灰缸里。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梁東來卻感覺李海瞬間變得高大起來，只聽這位新紮白紙扇朗聲道：「而現在，我是王韻女士的法律顧問，更是富豪哥的遺囑執行人，我能看著他留下的財產被人侵吞嗎？我李海，從來都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拿自己應該拿的錢，法律上來說，我的權利我不放棄，我的義務，我也從不逃避！」
董事會再度召開，已經是下午了，眾董事們悶在房間里吃著秘書送進去的盒飯，等著和身後的人溝通，或者單純等著董事會的再度召開，看得出都有些不安定。不過會議一上來，梁東來就宣布，那位財務總監停職，新的財報，將由董事會聘請新的會計師事務所來作出，具體事宜，交由實習律師李海來負責，他暫時被任命為董事長助理。
只這一項，所有人都知道，李海已經成功說服了梁董事長，這位老人雖然自身股份不算很多，但是在大興公司根深蒂固，伍豪留下的老人都唯他的馬首是瞻，加上王韻掌握的百分之四十股份，他對於董事會的影響力是決定性的。
眾目睽睽之下，石保羅卻依舊鎮定自若。他站起身來，面上帶著得意的笑容，不顧梁東來的怒視，走到李海的身邊，作出了一個令李海有些意想不到的動作：掏出手機，按了一個號碼，遞到李海的面前，慢條斯理地道：「小李律師，你想不想知道，這是什麼電話？」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嗎？李海毫不在意地接過來，電話里傳來的，顯然是個年輕人的聲音，帶著爽朗的笑聲：「李海嗎？不小心，大水沖了龍王廟啊，我姓程，程家老二！」
程老二！李海腦中轟的一下，頓時想起梁東來的那個疑問：基金會，到底是堅強後盾，還是家門口最近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