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
望著這個小不點,我警惕地問道:「是不是媽媽逼著你,要你留在叔叔的房間?」
美莎搖搖頭,漂亮的大眼睛里竟然泛起了與年齡不符的憂傷。我得承認,美莎長大之後,一定是一個漂亮得有很多人追的女孩兒。
「我不想被媽媽賣到妓院。」美莎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我深深地震住。
「我知道,到這裡之後媽媽就會不要我,我會跟著你。」美莎走過來,將小手努力地放在我纖細的手掌中。
「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不想被賣到妓院,所以,你要保護我。」美莎抬起頭,漂亮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本能的信任。
「你知道妓院是什麼?」
美莎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媽媽不要我的話,我就會死在妓院或者其它的地方,我看見過許多的小孩被媽媽賣掉之後,都死了。」
最簡單的邏輯卻讓我的心再一次難過得要碎掉。這片土地不僅**人的生命,更催熟人的心智。
「你答應我好不好?我會洗衣服,打掃房間衛生,不尿床,不多吃東西,我還會給你講故事,等我長大了,我還能陪你睡覺。」
最後的一個條件,是她這個年紀還無法懂得的,但是卻已經被她深深的記在心裡,成為了她心中潛意識的保命砝碼。
我輕輕地將她抱起來,放在膝蓋上用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這個親昵的動作頓時讓小美莎眉開眼笑,剛才還緊張兮兮怕我放開的小手馬上纏住了我的脖子,柔軟的小嘴親了我一下。
「媽媽說,叫你哥哥也行叫你叔叔也行,那麼你今年多大呢?」
「十七歲。」
小美莎搬著手指頭算了半天,才輕蔑地對我說道:「切,才比我大十歲?」
我很無語地看著這個和我混熟了的小女孩,問道:「你真的想讓我帶你走?要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美莎看了看我,用小手摸了摸我黑色的頭髮點點頭。
「你是好人,媽媽說如果跟著你,就有幸福。幸福很好吃對嗎?我什麼時候能吃到幸福?」
整整一晚,我擔心的殺人滅口始終沒有來臨。也許是朱麗葉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陰險,也許是她找不到指揮士兵殺掉我的借口,總之,第二天我們便坐上了開往幾內亞首都科納克里的車。。
雖然戰火還未燃燒到西非這片土地上,但是沿途到處都是毫無生氣的無家可歸的人。他們心中的幸福,就是一塊黑麵包那麼簡單。
朱麗葉顯得有些緊張,這些年過去了,滄海都能變成桑田,又何況那些薄得不能再薄的誓言?一個幾內亞共和國權利巔峰的人物還能否接納朱麗葉,上演王子與灰姑娘的童話?
幾內亞國內的路況不錯,沒有經過戰火,所以比較平坦。連綿的陰雨並沒有影響到軍用吉普的行進,在傍晚的時候,朱麗葉偷偷地塞給我一卷錢。
我知道,是分別的時候了。小美莎並沒有我想象中的悲傷和哭號,彷彿在經歷一場和自己無關的離別。看媽媽也如同陌生人一樣,倒是看著自己的姐姐,小美莎忍著眼淚走過去說道:「好好照顧媽媽,我們也許永遠都不會見面了。」
我們被放在了距離首都僅五公里的小城喀布爾,因為距離首都很近,所以治安良好,人民生活也比較安定。街上到處都是巡邏的警察和士兵,通過裝備,我能夠辨認出這些被美國大兵淘汰的二手貨,在這裡卻依然是殺人的利器。
因為法語和英語都能和本地人溝通,我便操著蹩腳的英語問路邊的警察:「請問,銀行怎麼走?」
警察狐疑地一隻手按在腰間的槍上,不停地打量我。這是一名典型的退伍軍人並且參加過多次戰爭,甚至很有可能殺過人。因為只有這種人才能夠感受到我身上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殺氣。不然沒有人會覺得一個身材纖細還領著一個小女孩的亞洲人會有多危險。
我回答了警察簡單的詢問,在轉過街角的時候還能感覺到警察追隨的目光。
「我們去銀行拿錢,就能買好多好吃的,對嗎?」
「是的。」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這個好奇寶寶無窮無盡的問題,一邊四下機警地張望,生怕自己的膚色和頭髮引起別人的注意。這裡雖然遠離亞丁灣,遠離阿布扎比的勢力範圍,但是我不敢確定他的觸手究竟伸向多遠。
喀布爾的銀行下班時間很晚,也許是生活的安定和電能供應的充足,夜色下的喀布爾顯得如此的繁華,讓我這個一直在戰亂中東奔西跑的人產生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距離銀行不到一百米的距離,便是喀布爾的商業街。夜色降臨之後,雖然下著綿綿細雨,卻無法擋住人們的腳步。各種聽不懂的叫賣聲和烤羊肉串的香味紛紛鑽進耳朵和鼻子里,刺激得嘴中唾液加速分泌。
暗暗地吞咽了口水,我和美莎走進了銀行的大門。警衛只看了我一眼,就轉過身去不再理我——他一定是把我當成在這裡打黑工的菲律賓人了。我靈敏的耳朵聽見收銀員在防彈的櫃檯內竊竊私語:「這個討厭的菲律賓猴子,存錢和取錢總是一大堆零碎的法郎。」
朱麗葉告訴我,幾內亞國內匯率十分不穩定,幾內亞法郎曾經出現過一天之內連續變動幅度超過一百的時候,所以,雖然銀行提供存取業務,但是銀行更希望的,還是存取歐元和美元這些匯率穩定又具有超級購買力的貨幣。
當我掏出那張帶著特殊印記的卡片時,剛才還滿臉寒霜的職員如同以色列蒲公英遇到水分一樣,臉上迅速地舒展開一圈褶子,帶著謙卑的微笑向我問候。
讓我沒想到的是,裡面的歐元達到了二百十一萬,看來這批準備交易的軍火的確數額巨大,也難怪阿布扎比一定要置我於死地。我不僅奪了他的金錢,更重要的是,我還掌握了他的秘密。我一天不死,他就一天寢食難安。
我心裡祈禱著那具亞洲人的屍體能夠矇混過關,讓一個男人日夜惦記,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取出了一口袋大面值的歐元,又按照當天的匯率兌換了一些美元和幾內亞法郎,在她們的微笑下,我領著美莎離開了銀行。
美莎是個懂事的孩子,她知道錢的用處,也知道我的身上有許多的錢。儘管十分渴望不遠處飄香的美食,但是美莎卻沒有主動向我哀求。
「我們現在去吃好吃的東西吧?」
我的話音剛落,美莎便像猴子一樣努力地順著我的身體向上爬。我以為她要對我講悄悄話,卻沒想到她柔軟的小嘴在我臉上親了一口,便歡呼著沖向熙來攘往的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