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天涼我給你暖手
林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他總覺得自己沒有睡著,一直在想著林敏,想著以前的日子。但是,在聽見林木叫他的聲音后,驚醒。
「啊,到了?」頭腦有些發懵,林皓爬起來是由林木協助的,「就到了……」
到了他要到的地方,林皓又遲疑了。站在列車門口,不敢邁下那一步。
走出去,就到了地方,就要去面對,他就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眼睛迅速被蒙上一層水霧,林皓顫抖著指尖覺得渾身發冷,就那麼堵在門口。
「喂喂走不走?不走別堵著!」
後面早已有人不耐煩,扯著脖子對林皓開口。這句話一出來,就有更多人開始起鬨,催著讓林皓快下去,門口的乘務員也開始催。
林皓沒法,只能邁腿走下去。
從前踏上便是帶著希翼和熱切的土地,林皓覺得這次踩下去,是陷進了絕望的泥潭。
「走吧。」微涼的手牽住林皓,拉著他一步步往車站外走,一步步靠近他不願面對的事實。
再熟悉的路,此刻在他眼裡是通往殘忍的現實。抓緊拉著自己的手,林皓把林木的手捏的泛白。
「我從沒想過這一天……我,我沒有任何打算要接受這件事,可是這件事來了我卻——」
心又開始抽抽的痛,林皓不知道怎麼緩解,只能絮絮叨叨的開口,蹙緊的眉是他無法解開的心結,傷痛在心卻被一直以來的堅強壓在心底,再也無法同開始那樣情緒失控,盡情宣洩悲傷。
迎接他兩的,是哭紅眼的張護士,一見到林皓,豆大的眼淚就不住的往下掉。
「都是我啊……我早該知道那兩個人的脾性啊!」才一開口,張護士就捂住嘴怕哭的太大聲,微微佝僂著背,肩膀顫抖著,壓抑的哭聲從手下傳出。
她照顧了林敏兩年多,沒有女兒的她早就把林敏當做女兒來對待,這次的事,給她的打擊並不比林皓少多少。
「張護士……」如鯁在喉,林皓只是伸手搭上張護士的肩,再多的話也是說不出來了。
她悲痛,他也悲痛,再安慰的話,他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我帶你,去見她吧……我給她化了妝,以前為了治療,總不讓她碰那些東西,現在我給她化了,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趕緊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張護士帶著林皓往一邊走去,停放林敏的地方,停屍房。
沒有過多的詢問,林皓克制著難過一路跟著,林木就在他身後,好似守護者的姿態。
停屍房的人向來少,冷氣開得很足,讓本就森氣儼然的走廊更添陰冷,也讓林皓的心越發的痛。
就這樣,讓敏敏待在這樣一個冰冷的地方?她會覺得冷,以前剛剛還沒入冬不怎麼冷的時候,她就是手腳冰涼的,常常把手塞進他後頸,冷的他直哆嗦。現在,她待在這裡,誰能給她捂手呢?
無聲推開走廊盡頭冰冷的大門,一股醫院特有的味道極濃的飄散出來,夾雜著冰冷。
「她在五十二號。」張護士抓著門把手,面容凄慘,眼淚又是往下掉。
硬質鞋底輕聲吻著地面,響聲重重撞著林皓一顆強撐著的心。
白色的床單勾勒出一個人形,纖細苗條,胸口那處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輕輕掀開一角,林皓的手意外的平穩:「敏敏,該醒了,哥給你做好吃的,清蒸魚啊……可樂雞翅啊……吃什麼,哥,都給你做……」
抖著手輕輕撫著冰冷的僵硬的面頰,從前嬌俏的面容更加光鮮卻毫無生氣,漂亮的妝容猶如面具,只是那雙眼睛怎麼也不肯睜開。
「再不起來,哥就搔你癢了……」輕輕捏了把沒有彈性的臉,林皓眼前迅速模糊,抬手立刻擦乾淨再次讓林敏的臉在眼前清晰起來,「我知道你怕癢,到時候,求饒沒有用的……乖,快看哥一眼……」
捧著那張臉,林皓側身趴在林敏冰冷的屍身上,額頭抵著額頭,溫熱的呼吸噴在面前冰冷的臉上,壓抑著發出低吼:「林敏你到底怎麼了啊!!!!」緊閉著眼,林皓抓緊了林敏散落在一邊的頭髮,滾燙的淚直接滴在林敏臉上,然後滑落。
「你到底……怎麼了啊……」身體漸漸滑落,膝蓋再也沒有力氣撐起整個身體,重重磕在地上發出悶響,「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啊!你說了要一直挺下去的說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怎麼食言了啊?!」強硬將林敏的臉側擺,充血的眼死死盯著毫無表情的臉,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皓……」
「別管我!你們都走!走!出去!」太兇猛的情緒幾乎要讓林皓暈厥,他才發現當面對林敏的是屍身後,是這樣的痛徹心扉,連欺騙都做不到!
任何人在這個時候都是多餘的,他只想和林敏多待會兒,和她說說話,不讓她一個人孤單。
張護士一聽林皓開口,就哭的更加離開,小聲走到神情陰冷,看著林皓的眼神又是分外心疼的林木身邊,哽咽著出聲:「出去吧……讓他兄妹兩,好好說說話……」
說不完話,張護士率先離開,小跑著出去,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半趴著哭泣。
怔怔看了會讓林皓,林木終究是挪動步子出去,留他一個人,和林敏,說話。
「你知不知道,哥有多生氣?你這樣,把哥丟下了,哥怎麼辦?說好,再痛為了讓哥不孤單活著,也要堅強挺住,這次,怎麼就挺不住了?」握著早已僵硬冰冷的手,林皓把手放在肩窩側頭好好暖著,「你看,手這麼冰,怎麼不多穿點?等入冬了,哥就給你買最厚最暖的羽絨服,給你買副手套好不好?」低頭親了親纖細的手指,林皓張口哈了口氣,然後又搓了搓,卻始終帶不起暖意。
冰冷的停屍間,始終有著一個人在絮絮叨叨的說話,空曠的回蕩著,徒添悲涼。
林皓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只知道眼前的人是牟足了勁不肯妥協,不肯睜開眼看一看他,始終冰冷,凍的他整個人都忍不住的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