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機辯
跟悟空禪師說了一會,李正才明白過來,原來悟空禪師根本不知道,他被綁來是要幹嘛。
他還以為被綁來幹苦力。
他都不怎麽跟人交流,每天沉溺於自己的修習之中,偶爾聽到別人談話,也聽得不是很明白。
現在聽李正說,要讓他上戰場殺野獸,他不由就懵了。
“讓我一個出家人殺生?你們沒搞錯吧?”
李正道:“你不殺野獸,野獸要殺你,如何?”
悟空禪師道:“我又不傻,它要殺我,我跑掉便是。”
李正道:“那他要殺我呢?”
悟空禪師道:“你也可以跑掉啊。”
李正道:“如果我跑得沒野獸快呢!如果我被野獸圍住,根本沒法跑呢!”
悟空禪師低頭想了一下,說道:“那就是你宿孽深重,活該被野獸吃掉。”
李正不語,一路小跑,回來之時,手中抓著一隻母雞。
悟空茫然,不知他抓著一隻母雞幹嘛。
李正抓住母雞脖子,使勁一捏,母雞頓時發出淒慘的叫聲,引得前方的奇人異士紛紛看來。
悟空禪師伸手去奪,口中道:“你幹嘛拿一隻母雞出氣?”
李正向旁邊一躲,說道:“拿它出氣還算輕的,我還要殺死它!”
“阿彌陀佛!”悟空禪師不敢硬奪,怕爭奪之間把那母雞弄死了,念一聲佛號,又道:“你為何要殺它?”
李正道:“它宿孽深重,活該被我殺!我今兒殺了它,可以洗脫它的罪孽人,說不定能讓它往生極樂呢!”
悟空禪師道:“你怎麽知道它有宿孽?”
李正反問:“那師父為何又說我有宿孽?”
悟空禪師:“……”
李正又說道:“師父不殺野獸,野獸就要殺我,師父不曾殺我,我卻因師父而死,等於是師父殺我。師父既然要我死,不如現在就動手吧。”
悟空禪師道:“我為何要殺你?”
李正道:“與其死在野獸手中,不如死在師父手下。”
悟空禪師扭過頭去,硬著頭皮說道:“你不要再狡辯了,我是不會聽的!我絕不會枉造殺孽!”
李正跟過去,看著悟空禪師的眼睛說道:“師父你心虛了!你應該也知道,若是野獸衝過防線,南山國數百萬百姓都將被野獸屠戮,這些人都是因師父而死,難道師父良心過得去?”
悟空禪師將頭又轉向另一邊:“別給我扣那麽大帽子,如果野獸真那麽厲害,我上場也未必頂得住。”
李正道:“頂不住也要頂,救一個算一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難道師父就不想拯救南山國百姓?”
悟空禪師道:“為了救南山國百姓而去殺野獸,那不也是殺生?”
李正道:“我們又不主動殺野獸,隻是野獸衝過來作亂,想要屠戮百姓,我們才殺它。當然,我知道師父不忍,師父也可以不殺野獸,隻要將它重創,把它嚇走即可。”
“嚇走即可?”悟空禪師有些意動。
“嚇走即可。”李正肯定地回答。
“那也不行,”悟空禪師忽又改了主意,“我自己的事情都還沒做完,哪裏有時間去拯救百姓?”
李正問:“你有什麽事情?”
悟空禪師道:“我秉承師父遺訓,修習大定真空,斷一切障,消除一切無明,直到最終證阿羅漢道。”
李正噗嗤一笑:“光靠打坐就能證阿羅漢道?”
悟空禪師道:“為什麽不能?我隻要沿著這條路堅定地走下去,就一定能夠得證阿羅漢道!”
李正道:“好,我們就假定師父最終能證阿羅漢道,師父是證得阿羅漢道,沒有煩惱了,可是南山國無數百姓卻因師父而死,難道師父就不會良心不安?”
悟空禪師道:“我既證阿羅漢道,自然不會再有任何煩惱,又豈會不安?”
李正道:“那師父想要證阿羅漢道,目的是什麽?”
“這……”悟空禪師無語,他師父隻教了他修習靜定之法,告訴他一直努力修行,最終可以證得阿羅漢道,卻沒告訴他,為何要證阿羅漢道,證阿羅漢道又是為了什麽。
悟空禪師回想過往看過的經書,強說道:“證得阿羅漢道,就可以消除一切無明,解除一切煩惱,誰不想要?”
李正道:“師父休要騙徒弟,徒弟也是看過幾本佛經的。徒弟一向聽聞,佛法乃是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師父卻是隻想自己安好,不管眾生,這豈不是與佛祖教誨相違背?太師父地下有知,豈不是寒心?”
悟空禪師道:“誰說我隻顧自己了,等我證得阿羅漢道,就會弘揚佛法,救度世人,普度眾生。”
李正道:“既然最終目的是救度世人,師父現在就有能力救度,為何非要等證得那勞什子阿羅漢道,才開始救度?這豈不是舍近而求遠嗎?師父不想殺生,我不勉強,隻要嚇走那些野獸即可。甚至,如果師父連嚇唬那些野獸都於心不忍,我也不勉強師父,師父隻要盡己所能,醫治受傷的士兵,安撫那些在戰亂之中受到重創的心靈,救度眾人出火坑苦海即可,師父意下如何?”
悟空禪師默然無語,良久,方從口中吐出幾個字:“你這是強辯!”
李正哈哈一笑,說道:“不愧是我李正的師父,一眼就把徒兒看穿了。徒兒這確是強辯,不過師父,你也摸著自己的良心問一下自己,看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你也想一想,如果太師父還在,他會希望你怎麽做。不管師父最後做出什麽樣的決定,甚至師父就算現在想走,徒兒都不會阻攔,反而會為師父大開方便法門。”
悟空禪師道:“你且容我想一想。”
李正道:“師父不用急,慢慢想!”說罷,繞過人群,又走到了高台之上。
隻留下悟空禪師呆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
台下,各位奇人異士依次展現自己的特殊才能。
有過目不忘者,有目光奇特,讓人一看就忍不住陷入其中者,有雙手靈巧,雙手翻飛之間,片刻就做出一個栩栩如生人偶者,有對節奏敏感,打出奇怪節拍,讓人忍不住隨之舞動者,有能發出刺耳聲音,讓人心跳加速,暴跳如雷者……
起先之時,還有人看夏可不順眼,想要給他下馬威。
不過經過那藍衣漢子被夏可一瞪之下,從空中墜落,眾人都意識到這個統領是個厲害角色,都不敢招惹她了。
甚至那些沒有其他特長,隻是武藝比較厲害之人都是往後躲,心中想的是:統領大人武藝這般厲害,自己這點微末武藝,還是不要拿出來獻醜了。
不過,躲也躲不掉,終究會輪到他們。
加上中午吃飯的時間,大約三個時辰的時間,場上所有的奇人異士都已表現過自己的特殊才能。
連名字都沒資格報出的,都已經灰溜溜走掉,場中還剩下四十餘人。
夏可正準備向眾人宣布,玄微營今天就算成立了,說些勵誌的話,再向眾人推薦他的兩個副手。
忽地注意到,在眾人身後,牆角一個不顯眼的位置,一個光頭和尚,時不時朝這邊望上一眼,好似想要過來,但又有些猶豫。
夏可一直主持整個考較過程,不過她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李正偷偷溜下去,跟那胖大和尚說了一會子話,自然沒逃過她的眼睛。
“這胖和尚,好像是師兄的故人?”
夏可沉吟,目光流轉,向那邊喊道:“兀那和尚,你過來!”
“終於被注意到了!”悟空禪師摸摸光頭,憨憨一笑,朝這邊走過來。
夏可道:“你也是這些奇人異士中的一員,為何不來表演你的才能?”
悟空禪師低頭不好意思道:“剛才腳崴了,不好走動。”
夏可道:“現在好了嗎?”
悟空禪師道:“現在倒是無礙了。”
夏可道:“既然好了,就趕緊表演你的才能,給本統領看看,是真有才能,還是來渾水摸魚的!我們玄微營隻收有才之士,可不養廢物!”
悟空禪師楞在原地,半天不動。
夏可問:“為何不開始你的表演?你且說說,你都有什麽特殊才能?”
悟空禪師道:“稟統領,小人會打坐。”
夏可道:“打坐誰不會?這算什麽才能?你從實說來,到底你有什麽才能?”
悟空禪師不言,看向夏可身後的李正,心想:“你讓我出來幫忙,我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幫忙,你怎麽也不給統領大人說一下?還要讓我在這眾人麵前賣醜?”
李正隻當做不認識他,上前一步說道:“兀那和尚,統領大人問你話,你為何不回?莫不是耳聾?”
“耳聾?你個小兔崽子,這般戲弄於我!既然如此,我自走也!”
悟空禪師恨恨地看了李正一眼,掉頭就往門外走。
“兀那和尚,甚是無禮,給我把他拿下!”
夏可一聲令下,旁邊待命的兵丁都衝了上去,叵耐悟空禪師腳步太快,他們根本追不上。
無奈之下,夏可隻能親自下場,手指在桌案上一點,身子竄起。
眾人望去,隻見夏可人在空中,長發飄飄,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天女下凡一般。
場上眾人一愣神的功夫,夏可已經落地,正好攔在悟空禪師的麵前。
“哪裏走?我說讓你走了嗎?你以為我玄微營是你想來就來想走的地方?”
悟空禪師不語,向旁邊邁開一步,繼續向前。
夏可一步不讓,再次攔在他的身前。
“你讓開!”
“我不讓!”
“你可不要逼我!”
“我逼你又如何?”
“這可是你逼我的!”
三言兩語不對,兩人動起手來。
悟空禪師向前一抓,夏可向旁邊一閃,躲了過去,同時伸拳向悟空禪師襲來。
悟空禪師心想:“你一個女子能有多少力氣?”不閃不避,也伸拳迎了上去。
兩拳相碰,隻聽“蓬”一聲,兩人各退幾步。
夏可哈哈一笑,說道:“不錯嘛,有點本事,再接我一拳!”
悟空禪師苦笑,這下失策了,這女子竟有這般力氣,再跟她對一拳,我這隻手怕不是要廢掉了。
這可不行,以後還指著兩隻手謀生計呢。
眼看夏可拳頭再次衝過來,悟空禪師慌忙閃到一邊,口中則是道:“好男不跟女鬥,你不要再纏著我!”
“哈哈哈!”夏可放聲大笑,心想:“師兄這個故人還挺有趣!”
就在這個時候,李正也走了過來,問夏可:“師妹,怎麽樣?我這個之前的師父還算不錯吧?”
“什麽,你之前的師父,師兄你不早說?”
李正道:“我早說了,哪還能看到這麽精彩的對戰?”
夏可道:“何止是不錯,簡直是厲害!”
繼而對那邊的悟空禪師道:“本統領批準了,你這和尚就留在玄微營效力,好好幹,以後絕不會虧待你!”
悟空禪師瞪了李正一眼,沒說話,看兩人已經又向台上走去,摸摸頭,琢磨了一會,心想:“也行,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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