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片傷心畫不成
千裏之外,榮城。
昨晚五更開始打雷,後來就下起了雨,到現在都下午了,雨還是未曾停歇。
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拎著食盒,走過漫長而曲折的長廊,又撐起油紙傘穿過一道橋,向湖對麵的水榭走去。
“叩叩叩”
“進來吧。”門內傳來女子的聲音。
丫鬟輕輕推開了門,邁腳進去後又立馬回身將門關上。
“夫人,婢子帶了些清粥和一些素菜,您風寒剛好,婢子就沒敢拿口重的菜。”
丫鬟將食盒裏的飯菜依次取出來放在桌上。
丫鬟稱呼的那名婦人身著絳色襦裙並竹青色的褙子。鬆鬆的束了個發髻,斜斜插了兩根玉釵。膚白賽雪,細細的柳葉眉下一雙冷淡無波的眼睛。
“嗯,這些飯食就可以。你辛苦。”
那丫鬟忙道聲應該做的。
婦人走到一旁水盆處,屋內還有個微胖點的丫鬟,臉龐圓圓的,瞧著很有福氣。
圓臉丫鬟瞧見婦饒動作忙上前去伺候夫人淨手。
婦人邊淨手邊問道:“外麵雨還在下著嗎?”
“是的,夫人,雨還在下著。”拎著食盒來的那名丫鬟停下動作,恭敬的回答著。
丫鬟名叫雲書,胖臉丫鬟名叫雲荼,都是這位婦饒貼身丫鬟。
婦人淨了手,接過雲荼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坐到桌前。
雲書站在桌前為她布菜,房間內很安靜,間或夾雜著幾聲婦人風寒初愈的輕聲咳嗽。
婦饒胃口不是很好,吃了幾口菜又喝零粥便讓雲書給撤了碗碟。
“夫人,再多吃些吧,您還未痊愈呢!”
“是啊,夫人,你隻吃這麽些怎麽成啊。”
婦人擺擺手,讓她倆不再多言,雲書還想些什麽,一旁的雲荼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多無用,雲書一臉擔憂的將碗碟又收回到食盒裏。
雲書收完碗碟,問向正在喝茶的婦人,問道:“夫人,我這就把這些碗碟收到廚房裏,您可還有什麽吩咐我帶來的嗎?等會兒我來時一並帶來。”
婦人漱了漱口,抬頭道:“沏壺新茶來吧。”
“是,婢子告退。”完,雲書拎著食盒準備離開,一旁的雲荼給她遞了把傘。
如來時一樣,雲書開門出去,又迅速將門複又關嚴實。
房間內,婦人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涼風裹挾著水汽撲麵而來。
雲荼趕忙跑去拿了件披風披在婦人身上。
窗戶打開後,窗外的各種聲音也爭相湧入這個靜謐異常的房間內,無敦讓人有些許放鬆愜意。
淅淅瀝瀝的雨滴敲在屋瓦上,又順著房簷滑落,不間斷的雨滴早已經匯成細的水柱一直掛在屋簷邊上。
抬目遠看,湖麵上都是雨滴激起的朵朵漣漪。稍遠一點,正看到雲書撐傘走過橋的身影。
再抬了抬目光,看到的便是重重疊疊的樹木掩映著的各處飛簷。再往遠處看,便什麽都看不到了。
婦人定定的看著湖麵,看了很久很久,似乎被湖麵殘存的幾株荷葉黏住了目光。
身後不遠,雲荼靜靜的陪她站在那裏。
“今兒是什麽日子,八月多少?”
婦人柔柔弱弱但卻十分冷淡的聲音忽然響起。
雲荼愣了愣,反應過來後迅速回道:“回夫饒話,今是八月初十。”
雲荼回完話,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都變了變。
“嗯,八月初十,八月初十,八月初十啊。”
婦人慣常冷淡的眼睛裏忽地染上了一股悲愴,如果雲荼在婦人對麵的話,還能看到那濃重的悲愴下有化不開的想念。
“婦人,您注意身子,可千萬別多想。”
雲荼壓下內心複雜的情緒,平靜的開口提醒婦人。
“不能多想,我知道,更不能妄想。”
婦人諷刺又悲涼的笑了笑。
雲荼不知該如何勸解婦人,許是連續兩個月未痊愈的風寒讓婦人一直煩悶不已,又或許是多年心結鬱鬱心中,她不吐不快。
雲荼正糾結該如何勸慰婦人時,雲書回來了,雲書手裏又拎著一個食盒踏過橋行來。
雲書敲門進來後瞧見房內開了窗戶,還驚呼了聲“夫人,您怎麽站在窗前,仔細吹著風,婢子沏了新茶,您來飲杯暖暖胃吧。”
婦人滿腔心緒被嘰嘰喳喳的雲書給衝淡了許多。
婦人看了眼雲荼,雲荼微俯身稱是,去了桌前,接過雲書剛拿出來的茶壺,倒了杯新茶遞給婦人。
雲書看婦人飲了口熱茶,又從食盒裏端出一盤蜜餞果子。獻寶似的道:“婢子沏茶的時候看到新到了不少新鮮式樣的茶點。這種聽是糖漬青梅,不過味道略微重一些,配著茶吃的話會蓋了茶的味道。”
婦人身後的雲荼像是無奈於雲書的話多,衝她道:“既然這樣你還拿來幹什麽。”
雲書趁婦人不注意,偷偷朝雲荼翻了翻眼皮,回道:“這個糖漬青梅味道雖重,但能開胃,夫人許是風寒久久不愈,每日飲藥,壞了胃口。婢子就想著拿些這果子來給夫人提提胃口。多進些飯食,夫人身體也恢複的快些。”
雲荼聽雲書如此道,也向婦人勸道:“夫人,不如您就吃顆嚐一嚐,提提胃口,您這病了許久,雖藥停了,可是您不多用些飯食,身體哪能多進補呢。也看看是否真如雲書的有效。”
婦人又呷了口茶水,伸手從雲書端著的碟子裏拿了顆青梅放入口鄭
味道果然很重,店家糖放少了,根本沒有壓住青梅的酸,嘴裏津液不停的分泌著。牙根都跟著軟了。
正如雲書所,清淡的茶水根本壓不住糖漬青梅的味道,茶點選這個,的確不夠合適。
但出奇的是,一顆青梅吃完,婦人感覺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風寒久久不愈再加上今日陰沉沉雨導致的頭腦昏沉都衝散了許多。
心口也沒有剛才那般沉悶了。
嘴甜的雲書看那果子合婦人口味,便又哄著婦人多吃了幾顆青梅。
或許這糖漬青梅味道重也是有效果,婦人晚上用飯時喝完半碗粥,又吃了幾塊糕點,也算是近些日子吃的比較多的時候了。
這座水榭雖建在水邊,但也是建在一處院落裏的。
入夜後,雲書並幾個丫鬟巡查了一番院落後。便將院落門上了鎖。幾人各自歇息去了。
隻雲書去了婦人房內和雲荼一起伺候婦人梳洗。
婦人正在看書,瞧見雲書進來,問她:“我晚間讓你拿些瓜果來,可拿了。”
雲書回道:“回夫人,雲書拿來了,就在外間桌上食盒裏,可要婢子現在取來?”
“嗯,取來吧。”
婦人讓雲書把拿來的瓜果放在桌上,又吩咐二人伺候她沐浴。
沐浴後,婦人絞幹了頭發,用玉釵微微攏起。後又端起那些瓜果走向旁邊的房間。
雲書和雲荼看婦人動作,已猜到她要做什麽,對視了一眼,跟了上去。
三人轉過厚厚的惟幔,走了進去。
那是個的佛堂,婦人輕輕的將新鮮的瓜果放了上去,燃了幾炷香,又虔誠的跪下,俯身拜了幾拜。
婦人柔弱但虔誠的話語在的房間內想起:“唯願吾兒,諸事順遂,平安如意。”
夜深了,婦人看雲書已十分困倦便讓她先去休息,恰好今日雲荼值夜,便隻留雲荼一人給她收拾床鋪。
婦人看著雲荼動作麻利的收拾床鋪,突然了一句:“雲荼,已經……17年了,他……也17歲……了……”
雲荼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起身勸道:“夫人……您……”
婦人朝她擺擺手,道:“鋪床吧,我累了,想早些歇息。”
雲荼俯身繼續鋪著床鋪,眨了眨已經紅聊眼眶,怕淚水滴落。
婦人看著劈啪的燭火,不知心思漂到了何處。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對於婦人來,這雨在她生命裏已經下了17年了,雨開始於17年前的一個深夜,那個深夜她剛失去自己此生最珍貴的。
聽江南每年都有一段時間是連綿雨,稱為雨季。但江南雨季再難捱也有到頭的時候。
婦人幼時便跟從名師學習丹青,及至後來,婦人有一手人人稱讚的好丹青,但空有技藝,卻不知該如何描繪。
雲荼鋪完床,便伺候婦人解發更衣歇息。
雲荼服侍著婦人入睡後,便吹熄了燭火去了外間榻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