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嫂嫂相信我嗎
聽到薛敏之這話,李素娘倏然呼吸一窒。
她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薛敏之。
她立馬搖頭,望著他的眼睛,堅定而清澈,沒有絲毫遲疑:“不是,嫂嫂從來沒把你當做是那種人。”
薛敏之原本因為李素娘今日說的這番話氣的夠嗆,可在得到她這句回答之後,原本陰翳霜冷的神情頓時舒展開來。
可也僅僅維持了片刻。
他伸出手,在她鼻子上用力刮了一下,力道拿捏得當,卻透著些許寵溺。
李素娘的身子微僵,她與薛敏之這副親昵曖昧的樣子,讓她下意識想到了夫妻之間的閨房之樂——
當下,她與薛敏之之間的氣氛當真是有些尷尬又微妙。
想著,李素娘原本是被他桎梏在懷裏的,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一瞬間,她掙脫了他的束縛,坐起身來。
李素娘與他四目相對。
燭光投射下的半邊陰影落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如蝶翼輕顫,有幾分朦朧的美。
“嫂嫂相信我嗎?”薛敏之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先暫時不將離王想要拉攏他一事說給李素娘聽,他不想她卷入這場莫名的紛爭裏麵。
李素娘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
說完這話,她的眉頭卻是不自覺的舒展開來。
薛敏之餘下再沒有說別的話,可,他要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是一清二楚。
——他的的確確是去了醉仙樓,可他去醉仙樓是另有別的原因,並不是與尋常紈絝那般尋歡作樂,拂花問柳。
薛敏之雖然沒有明確的與李素娘說清道明他這麽做的原因,可他的一句反問就已經足夠證明他的清白了。
李素娘和他相處多年,自是知道他的脾氣。
一瞬,誤會解開,煙消雲散。
李素娘心裏的那塊石頭也終於落地,莫名的,心裏的窒悶也散去了大半。
兩個人相依為命,對彼此都心照不宣。
李素娘也沒再往下追問替他娶妻的事情,這事,就此揭過。
待與薛敏之交涉完已經是下半夜了,李素娘躡手躡腳的推開薛敏之的房門回去了自己的房間裏,而薛敏之也破天荒的沒有多留她。
若是以往,薛敏之肯定像個小媳婦兒似的撒嬌要與她睡做一處了。
李素娘對他今日的反常態度抱有懷疑,但卻並沒有往下多想。
隻想著薛敏之是因為鄉試在即,所以要發奮讀書用功才是。
接下來的一連幾日,薛敏之每天都是按時去書院上學,偶爾留到很晚,或與秦恩道學習孔孟之道,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挑燈夜戰。
而李素娘也和府裏的一幹人等打過招呼了,鄉試在即,若是沒有特殊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準去打擾薛敏之。
至此,這些日子也是過的相安無事。
至於醉仙樓那邊,錢錦的效率的確是快的,在柳千尋上訪醉仙樓的第二日起,沈子言就派了至少十名衙差用來加強西街的巡邏,確保一方的安居盛世。
上次柳千尋來找麻煩一事,不僅沒有給李素娘的醉仙樓帶來麻煩,反而讓她拓寬了不少人脈。
柳千尋和他的蓮香樓原本在常平鎮上的評價就是褒貶不一,去那吃的人多是有錢沒處花,且想要排場和體麵的人,可後來又一一的被蓮香樓的態度勸退。
這才轉戰到了醉仙樓。
有了前車之鑒,醉仙樓和蓮香樓兩家的態度和口味形成鮮明對比。
光是上次,柳千尋和李素娘大庭廣眾下對峙一事,已經成為眾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可是這些評價對李素娘來說卻大多都是好的。
或有的讚賞她一介女子居然有如此經商頭腦,比起柳千尋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或有謾罵柳千尋的,堂堂七尺男兒眼裏竟然連一個女子都容不下,還好意思登門上來找麻煩。
大街小巷裏,人口相傳。
所以,柳千尋這會兒正坐在柳家大宅的高位上,手裏端了一杯茶,正準備往下喝呢,就聽下方跪著的小廝將外頭的情形說了個全。
“還有什麽?”柳千尋聽著人一一匯報,原本喝茶賞花的心思都沒了,幹脆嘭的一聲將茶杯叩在桌子上,死死盯著那名小廝。
柳千尋這人的脾氣性子是出了名的惡劣,若是惹他動怒或者不高興了,他一言不合的就得拿下人開始出氣。
所以那名小廝正顫抖著身子,將事情小心翼翼的道來:“說……說您堂堂男子竟然心胸狹隘,與一婦人過不去。這模樣與那市井無賴……有,有什麽兩樣——”
“豈有此理!”柳千尋還沒來得及聽下半句,就猛然一拍桌子,氣勢十足,撼動山河。
卻嚇得跪著的小廝一激靈,低下頭去,連忙給柳千尋磕了幾個頭:“老爺饒命,老爺饒命,這話是外邊那些刁民說的,您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隻要能保住小命兒,什麽昧著良心的話他都能說得出來。
小廝這些求饒的話讓柳千尋聽起來隻覺得十分聒噪,他心思遠不在這上麵。
他隻是沒想到,單憑李素娘區區一介婦人竟然有這樣強大的能力能夠扭轉輿。論,一時之間鬧得滿城風雨,他成了那個過街小巷被人喊打喊殺的無賴之徒了!
該死的!
想他柳千尋一世英名!
從前不管他走到哪,但凡上來阿諛奉承的人都不在少數,又豈會落得這般境地?
如今倒好,不僅所有人都站在李素娘那一方,就連官府這陣子都派了不少衙差加強西街的巡邏差使,隻要有鬧事者,不問原因,先抓去衙門打二十大板!
而且這則命令還是在他去醉仙樓的第二天就頒布的!
這不是明晃晃的打他柳千尋的臉嗎?
而且,醉仙樓的地契是錢家的,如今地契攥在錢錦手裏,隻是錢錦放了權給李素娘全權掌管,而縣令沈子言還是錢錦的表叔,與錢家沾親帶故的。
所以,這意思是表明,他踢到一塊鐵板了?
好家夥,這些人都是一夥的!
但他柳千尋,不出這口惡氣,他就不姓柳!
柳千尋命人將柳莫生從屋子裏抓了過來。
此時,柳莫生雙手被捆綁著,站在他跟前,盯著他的時候眼神也是透著冰冷和淡漠。
“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我可是你老子!”連帶著方才聽到的那些事,又見著柳莫生這副態度對待他,柳千尋當時就怒了。
“柳員外現在想起來是我爹爹了?娘親失蹤的時候你怎麽沒想過?”柳莫生嘴角掀起一抹嗤笑,眼神涼薄,笑意不達眼裏,卻讓人覺得有幾分可怕。
這副模樣,與平時紈絝吊兒郎當的他大相徑庭。
“你住嘴!”柳千尋被戳到了軟肋,出聲吼他,欲阻止他往下說。
似是覺得這樣還不夠,柳千尋站起身來,直接走到了柳莫生的麵前,攥住他的下巴,陰冷的眼神犀利似毒蛇,又透著些許狠辣,“從今往後,張叔會接送你上學,你放了學哪兒也不準去,就給老子乖乖待在家裏溫習!鄉試你務必得拿下解元!”
“解元?哈哈哈,您當解元是這麽好拿的?就憑你平時對我這態度?書院裏比我厲害的人多了去了,柳員外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夫子的得意門生可從來都不是我,想我考解元?你知道這位置多少人盯著嗎?”柳莫生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笑出了聲。
然而,他這模樣卻讓柳千尋看起來極為刺眼。
他活到這個歲數,隻唯一有柳莫生這一個兒子,可是因為幾年前的一件事情,這個兒子恨他恨的緊,兩人也心生嫌隙。
如今,他在外頭的口碑聲名狼藉,就連他在常平鎮的產業也是一落千丈。
現在,他能想到最快能扭轉口碑的方法就是讓柳莫生去考解元。
隻要柳莫生考上了解元,那麽踏破他門檻跑來阿諛奉承的人還會少嗎?
一來,這世上,人的忘性本來就大,時間長了,無論多大的仇恨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被衝刷幹淨,然後一點一點的遺忘。
二來,百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隻要柳莫生奪得解元的名頭,他這個當爹的,自然臉上有光。
更何況,他還有一張王牌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