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問罪
錢錦正與李素娘交談著，就見方才去了後廚那幾個婆子風風火火的趕來，一人手上抱著一盅所剩無幾的鮮筍老鴨湯，一個接一個進了雲來苑去。
雲來苑外邊，假山嶙峋，程榮茂找了一處極為隱蔽的地方，觀察著這院子裏頭的一舉一動，他嘴裏叼了根草，幽深的瞳孔裏放射出來的暗芒似是毒蛇般狠辣陰毒，臉上的笑容有些詭異。
方才，他可是聽到了宋香雁那廝悲鳴慘烈的哀嚎，以及那去而複返的馬大夫，程榮茂可以基本斷定，她的孩子是真的沒了！
既然，宋香雁的孩子沒了，而湯盅裏又剛好查出來有麝香粉這種能導致流產的東西，那麽小寡/婦即便有幾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了！
對他而言，無異於是一石二鳥之美事！
一來，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了宋香雁肚子裏那個不清不楚的孩子，二來又除掉了小寡/婦這個禍害！
他相信，經過了這件事，錢家肯定不會再輕而易舉的往外麵找什麽亂七八糟的廚子廚娘進來，那麽，他對於這個位置還是能夠穩坐的！等到拿回了他想要的東西，那麽整個錢家可都在他的掌控範圍之內！
雲來苑內閣，馬大夫神色凝重的依次檢查著那些瓦罐湯盅，隻是，每檢查一份，他的表情就冷凝了大半！
“回稟老太太，麝香粉的來源正是在這些湯裏麵，而且分量不輕！對於普通人來說喝了無異，甚至有活絡經血的好處，但是對於孕婦來說卻是致命的危險，每一份都有麝香！”馬大夫拱了拱手，識趣的退了出去。
他作為一個大夫，這些個有錢人家府裏的紛爭他看的很多，他要做的就隻是說真話而已，至於這些毒藥到底是誰下的，為什麽下的，根本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
反而說多了還容易招惹來殺身之禍，所以，馬大夫沒有多說什麽。
然而，聽聞馬大夫這話，錢家老太太心中本來對於這個事情是全然不信的，更甚覺得宋香雁說的那是無稽之談，也能理解是她因為沒了孩子後而胡言亂語的，卻不曾想，這事兒竟然真的和薛娘子有關。
“老夫人，柳大人來了！正在前廳候著！”彼時，正在錢老太太思考之際，有一丫鬟邁著小碎步急忙趕來，她低著頭，模樣驚慌不已。
“柳知府柳大人？他來做什麽？”錢老太太的眉心突突直跳，心下卻陡然升騰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她隱約記得，今日宴請名單上有柳大人一家，柳大人攜妻眷女一家五口來的，而且，那柳夫人還懷著身孕，據說是他的第三個孩子！
……
聯想到這些，錢老太太的臉色也不甚好看，她好像大致明白了什麽。
但是，眼下也沒辦法推辭，畢竟人已經在前廳候著，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子言，阿錦，還有你們夫妻兩，跟我一同去前廳！”錢老太太思索了片刻，迅速做出了決定！
該來的東西還是要來的，她隻能硬著頭皮去麵對。
錢錦點了點頭，與李素娘簡單說了兩句就跟在了錢老太太的身後。
倒是沈子言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可不記得，錢家什麽時候居然這麽把他當成一回事了……
以往，這錢家老太太可隻覺得他是個三天兩頭來府上蹭飯的蛀蟲呢！
然而，沈子言沒多想，跟著去就對了。
李素娘坐在偏廳，隱約聽到邊上丫鬟在小聲討論著這次事情，她的心裏也突然有些焦躁難安，尤其是胸口悶悶的，總覺得，這次事情沒那麽簡單！像是風雨欲來前的最後一絲寧靜……
前廳，燭火通明，亮如白晝。
錢家一行下人站在兩側，紛紛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柳清冽坐在錢家主位上，環顧了一圈四周，這錢家，明明今日是張燈結彩，燈火輝煌的，可是他從進來的時候就覺察到這裏一片死寂，半點兒聲音都沒有。
反倒，不像是成親，而像是殉葬。
“柳大人，什麽要緊事讓您這個點來咱們錢府拜訪呀，真是失敬失敬！”錢老太太一向是個老江湖，畢竟也吃了這麽多年的飯了，總得懂點人情世故。所以，心裏頭即便知道柳清冽來府上的目的但還是得客套寒暄一番。
總不能，失了禮數。
“哼！我是來找你們家問罪的！”瞧見錢老太太來了，柳清冽臉色立馬冷了下來，卻是硬生生將那一腔怒火給狠狠壓了下去。
然而，不止是錢老太太來了，身後還跟著錢錦，錢家大房夫婦以及沈子言幾人。
“見過柳大人。”
“見過柳大人。”
“見過柳大人。”
……
幾人一同朝他行禮。
可是柳清冽卻是絲毫沒有顧忌這些禮節，就當做看不見，反倒是直接了當的衝著錢老太太去的。
“錢老夫人，本官前幾年有幸與你錢家相識，這幾年也算是沒有虧待過你們家吧？本官念著你錢家好歹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納稅大戶，行商做事倒也本分，所以今日才想著來赴了宴！卻是沒想到這次赴宴險些將我夫人肚裏的孩子給害死了！”柳清冽得聲音蒼勁有力，帶著滾滾怒意。那一雙如雷霆叱吒般的眸子像是會噴/火一般，盯著在場的人直發怵。
尤其是沈子言，他狠狠咽了口口水，他才剛上任成為知縣，怎麽說眼前這人也是他的直屬上司……
如今，卻在這種情況下打了個照麵，氣氛實在詭異！
“孩子還在？那就好那就好。”聽見柳清冽說的這些話，錢老夫人本身也是嚇了個半死。
眼前來興師問罪這人可是堂堂的知府！
任憑他錢家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不敢冒犯的，隻能趕著勁兒上前去巴結討好，若真是惹到了他的頭上，隻怕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所幸，還未釀成大錯，柳夫人的孩子還在，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然而，這話在柳清冽的耳朵裏聽起來，卻不是那麽股味道。
“什麽叫那就好！你可知本官的夫人差點受了大罪，就連孩子都險些不保！要不是大夫說食用的量過少，隻怕會一屍兩命！本官夫人今日可就吃了你錢家這一頓宴席！”他眯了眯眼，再看向錢老夫人的時候，像是要將她一刀刀淩遲。
“大……大人饒命！實不相瞞，老身的五媳婦兒也因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導致孩子沒了，所以老身聽聞貴夫人的孩子保住了才覺著是萬幸。”柳清冽的怒氣實在是太過濃烈，尤其是他這一字一句的，像是劊子手即將落在犯人頭上的那把刀，讓人渾身寒意泛然。
“哼！本官今日來也是找你問罪的！本官夫人的那些苦可不能白受，不然日後人人如此肆無忌憚的心腸歹毒，那這十裏八鄉的本官還如何治理！限你錢家三日內，務必找出投毒的凶手，否則，管你錢家是納稅大戶，本官一律上報巡撫，等判決文書下來就斬立決！”聽到錢老太太說的那些話，柳清冽的神情稍微緩和了些許，他原本還想著是不是錢家有意投毒要害人的。
卻是沒想到，人家自己家的情況更慘，那孩子直接是沒了。
柳清冽也不是個不講理的昏官，是非對錯他還是分得清楚的，斷不會因為自家夫人在錢家遭了這一手就讓整個錢家陪葬。
最主要的，還是得揪出幕後那陰險狠辣的投毒之人！
否則，人之初性本惡，這件事情性質不大不小，日後肯定會流傳出去的，到時候不僅真凶會逍遙法外，就連那些躲在暗處蠢蠢欲動的末日之徒也會借機效仿，於他對這十裏八鄉的管轄也是十分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