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來日方長
李素娘讓薛敏之將長衫脫了下來，正好碰到山洞裏頭有火堆，也能借著它將衣裳哄哄幹，以免穿在身上濕噠噠的染了風寒。
借著昏黃的火堆透出來的光亮，薛敏之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李素娘，將她整張臉盡收眼底。
他的嫂嫂生的當真是明豔動人，那白嫩如雪的皮肉一點兒都不像村裏頭的婦女因為幹多了農活而粗糙幹裂，反倒是像富家氏族嬌養的千金小姐般溫婉矜貴，嫂嫂的五官更是長得極好，每一點都恰到好處。
烏黑的青絲垂下來，有幾縷落在胸前，給她增添幾分女子的溫柔。尤其是那眉眼，那唇鼻，杏仁般的眼瞳顧盼生輝，他感覺，嫂嫂的眼睛有光，每次他都能從嫂嫂的眼睛裏看出來有浩瀚星辰。
但是嫂嫂卻很少笑，頂多是對他說話時候語氣放柔了些。
可是薛敏之知道，嫂嫂對他態度雖然和對二房的不一樣，卻也僅僅是因為把他當做小叔子，而並非是對丈夫的那種溫柔。
這一瞬，薛敏之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
他在想什麽？
“嫂嫂……”他鬼使神差的出聲。
“嗯？”李素娘正忙著幫他烘幹衣服，抬頭看他一眼。
“你有想過改嫁嗎？”他開口，語調有些低沉。
聽到這話的李素娘手上一頓，隨即詫異的轉過頭看他。
改嫁嗎？！
要說沒有想過是假的，她生為女兒家，好不容易到了嫁人的歲數嫁到了薛家，偏偏丈夫不知所終，妯娌還將整個家攪得地覆天翻，說實話，她對這樣的生活曾經確實是厭惡的。
甚至恨不得想要趕緊逃離這種境地。
但是，那種想法距離現在的她已經很遙遠了，甚至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她也記不太清了。
上輩子她記得有人曾經跟她說過，女人呐這一生一定要擦亮眼睛尋個對你好的夫婿，然後再生一堆胖娃娃，相夫教子，夫妻雙雙舉案齊眉，白頭偕老，這樣的生活才是最美好的。
之前她也這麽覺得。
後來，重活一世覺得好像沒這麽大的牽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更何況，她如今最大的心願就是盼著小叔子能高中狀元，迎娶自己心愛的姑娘，這一輩子平安喜樂，她便也知足了。
見她不說話，薛敏之以為說中了她的心思，低下頭，手指卷著衣衫一角打轉。
“不想啦，嫂嫂隻希望你能高中狀元，然後娶個心愛的姑娘，那嫂嫂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便是達成了。”李素娘唇邊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她手中還來回翻弄著薛敏之的長衫，轉過頭看向薛敏之的瞬間，眼神明媚清澈，耀眼的像是包攬了天地間最美的湖光山色。
本來薛敏之聽見她這前半句話心裏還是大喜，可是聽到她說迎娶姑娘一事，他卻又萬般不是滋味。
他隻想，一輩子呆在她身邊，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永遠都不娶妻，除非……娶的那個人是她。
薛敏之的衣裳被烘幹了大半，李素娘剛遞給他，就見他湊了上來。
薛敏之盯著她的背，猶豫了半晌，開口：“嫂嫂前些日子的傷可有好些。”
李素娘剛想問什麽傷，卻突然想起來那日他誤闖進她的閨房，剛好撞見了她在上藥，後來，是他替她上的藥——
一抹可疑的紅霞飛速染上她的臉頰。
“好些了。”李素娘不自在的別開臉。
理智告訴她，自己與小叔子之間逾矩了，應該適當保持距離。可是感性下，她卻對這種感覺一點都不抵觸。
真是奇怪。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沒了二房那一家，薛敏之壯著膽子格外想要與李素娘親近。
他也清楚明白，自己對李素娘的感覺正在一點一滴的起了變化，而現在，那種變化愈來愈強烈。
那種變化是完全超出了小叔子與嫂子之間的，而是，更像對心上人的感覺。
可是，薛敏之擔心他的舉動會將李素娘嚇到，便止住了動作。
沒關係，來日方長。
他得好好努力才是，他盼著等到日後有出息了，能讓她過上富足的生活。一輩子衣食無憂。
李素娘犯了困，想倒頭就睡，可因著地麵太冷，她渾身上下又濕噠噠的，格外的不舒服。
她一連換了好幾個睡姿都睡不著，最終還是薛敏之看不下去，提議：“嫂嫂身上的衣服全濕了，若是這麽就睡著了明日定會染上風寒，不如換下來讓我烘幹，然後你披著這件長衫入睡——”
薛敏之明顯感覺到身後的人一僵，也不等她回應什麽，直接將自己烘幹的長衫丟給她，然後背過身去。“我不看，嫂嫂換好叫我便是。”
李素娘接過他遞來的長衫，猶豫了半晌，見他絲毫沒有回頭的樣子，而且他說的也對，若是穿著這衣裳入睡的話，明日染風寒的幾率確實也大。
算了，不管了——
李素娘迅速褪去自己的外衣，接著披上他的長衫，半晌才出聲，“好了。”
薛敏之緩緩轉過身來，就見她背對著他乖巧的縮成一團，像隻毛茸茸的小兔子似的。
他上前，拾起她濕漉漉的衣裳放在那火堆上烘烤著。
許是因為太累了，李素娘換上衣裳便倒頭就睡，清淺的呼吸聲傳入薛敏之的耳朵裏，竟然讓他覺得分外好聽。
他私心想著，若是以後能永遠與嫂嫂獨自呆在一處，他也是願意的……甚至求之不得——
薛敏之將她的衣裳烘幹之後擺在一旁，然後沉沉睡去。
這一夜，薛敏之睡的極為踏實，甚至做了個美夢。
*
次日天剛微微亮，不知名的鳥兒盤旋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叫著，幾縷亮光折射進來照在洞口，落在熟睡的人兒臉上。
李素娘揉了揉眼睛，細細打量了一下周圍，薛敏之正睡在她不遠處的地方還未醒來。
她看到了薛敏之給她烘幹的衣裳。
李素娘伸出手，在薛敏之眼前晃了晃，見他沒有反應，這才敢拿起衣裳，迅速的穿在自己身上。
換好之後，眼瞅著他沒醒來才鬆了一口氣。
火堆不知道什麽時候滅了，她縮了縮身子，似是還有些涼意。
“救命啊救命啊……”山洞外頭傳來一陣呼喊的聲音，頗有些撕心裂肺的味道。
李素娘本來沒聽清楚，可那求救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她這才豎起了耳朵。
她不是個多事的人，本不想多管閑事，可是這聲音太過尖銳嘈雜，將原本正在熟睡中的薛敏之給吵醒了。
他睜開眼就見李素娘正收拾著東西。
遂，伸了個懶腰，起身。
二人出了山洞，撥開眼前一片繁茂的枝葉就見前方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參天大樹上掛了一張巨大的織網。
那網裏頭有兩個人，正不斷掙紮著。
二人本來沒打算管這種閑事，卻見那網子裏頭的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李素娘與薛敏之二人。
求救的聲音喊得愈加大，像是怕兩人聽不到似的。
“懇請好心人救我們一命，若是得救本官必定好好報答您二位的救命之恩。”見這兩人無動於衷，網子裏的人似是著急了，不依不饒的喊著。
想來著急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他與自己的手下在這網子裏待了一個晚上，今日一大早好不容易看見有活人，逮著這機會肯定不能放過不是？
不然也不知道等到什麽時候這荒山野林才能有人出現……
又或者，也許他被那飛禽走獸給啃掉了骨頭才被人發現。
想到這裏，沈子言不由得渾身顫栗，不斷揮舞著四肢，就怕這兩人不理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