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賭上性命
林冉說走就走,都不帶回頭的。
林盡心疼自己心疼得直搖頭。
他對景雲說,“給她買鋪子,給她進布料,給她找師傅,對她,比對我自己還上心許多,沒想到她過河就拆橋,簡直沒良心!”
這是埋怨嗎?是氣憤嗎?
不,都不是的。
林盡多傲嬌的一個人,什麽時候見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不將人放在眼裏的。
雲端的神仙突然入了凡塵,能同人說這些小事,不過是借著這些事情來表達他和林冉的關係好。
方才,和林冉吵架也好,說林冉的不是也好,都不過是為了表現出他們的關係很好。
景雲常年遊走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早已經修煉成人精,林盡做得這麽明顯,他還能裝傻裝不懂嗎?
“都說大舅哥為人冷清,縱使動怒也是稀鬆平常的語氣,在阿染這裏,倒是活脫。”景雲如此說。
林盡歎氣,故作無奈,“慚愧慚愧,都是活生生被氣出來的。”
生氣嗎?
景雲沒看出林盡生的氣兒在哪兒,他看見的,隻是林盡毫不掩飾的寵,以及……林冉心安理得的受。
一個哥哥,一個弟弟,親密無間,好得根本容不下第三個人介入。
林盡要告訴他的,就是這個吧?
——他們之間,容不得他涉足。
林盡刷的打開折扇,隨著折扇的打開,與人拉家常的閑適消失殆盡,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景公子來者不善,該不會是見我兄弟日益親近,特意來離間我兄弟關係的吧?”
景雲拱手,“大舅哥說笑了,我自認是阿染的姐夫,如您所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而您是阿染血濃於水的哥哥,這是雷打不動的事實。明知親疏遠近,離間你們的關係……我怎會起這樣的心思呢?”
“想來也是。”林盡的指腹流連在扇麵上的山水畫上,語氣淡淡的,“景公子做生意不是一天兩天,應該比我更懂得,擁有自知之明才可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既然懂得,斷不會將時間精力浪費這些無聊的事情上。”
他和林冉,那是斬不斷的關係。
任憑是誰,也別想分散他們之間的情義!
景雲抬眸,不偏不倚,正正對上林盡的目光,他問,“大舅哥對阿染,對阿染姐弟,當真有情義嗎?”
同在林府那麽多年,抬頭不見低頭見,如果真有半分的情義,為何從前對他們不聞不問?
若林盡對他們姐弟存了情義,林府的人敢不敢那麽明目張膽的對待他們姐弟?
若有林盡的情義護著,林染何故要裝傻子,為何一裝就裝這麽多年?林冉,他的妻,還會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嗎?
一個沒有眼淚,沒有愛,沒有七情六欲,連血肉都隻是用來支撐軀體的人,說什麽情義,他懂得什麽叫情義?
擺出一副好哥哥好兄長的模樣,假裝關心弟弟愛護弟弟,要是弟弟沒有利用價值,他,林盡,會看他那所謂的血濃於水斬不斷關係的弟弟一眼嗎?
“他不過是來見我一麵,看看我的屋子,說了說他的阿姐,僅此而已。大舅哥這麽快就趕了過來,一反常態的緊張,又是在擔心什麽?”
是怕他真的將林染哄了騙了帶著走了,還是怕他的出現會打亂他的一盤好棋,幹擾他布置得萬無一失的局?
究竟是為了什麽,林盡心裏清楚!
林盡恨不得為景雲拍手叫好。
這一番說辭,著實是太精彩了。
說他沒有情義,說他無血無淚,那景雲呢?
口口聲聲說林冉是他的妻,口口聲聲說即便林冉死了他也要林冉做他的妻,可林冉受欺負的時候他在哪兒?林冉挨餓受凍的時候他在哪兒?林冉命懸一線的時候他又在哪兒?
若他有情義,憑借景家的人脈,憑借他的手段,他怎會不知林冉的境地?若他有情義,他早就應當將人從水深火熱中帶離,許她安穩。
而不是,等到人死了,涼透了,才帶著所謂的至死不渝的真心來悼念。
他這情義倒是來得深沉,可是跟死去的林冉有什麽關係呢?全都是做給活人看的。
說他對林染心存利用,那他呢,要不是有利可圖,瑾臨城幾百個戲台不夠他唱,非得跑到花錦城來當跳梁小醜嗎?
他二人,誰不是心思深沉?誰不是費盡周折想要從林染身上窺探到自己想要的秘密?誰不是三分真心裝出十分?
彼此彼此,誰都不是好人,誰又比誰高貴?
“總有一天,我會讓她心甘情願的隨我走!”景雲字字鏗鏘,“就如她方才棄你而去那樣,永不回頭。”
林盡的折扇刷的合上,扇麵合攏,竟發出利器碰撞的冷響。
“景雲,我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拱手,我想留住的人,也不會讓他離開我半步。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走得出花錦城。你若不信,我倆賭一把。”
景雲笑了起來,“好啊。賭什麽?”
林盡勾唇,“我若輸了,生殺予奪,悉聽尊便,世間百態,全憑你做主!你若輸了……”
折扇啪的打在輪椅一側的扶手上,直將扶手震出一道裂縫。
他緩緩說,“那就滾遠一點!”
“好。”景雲點頭,“我若輸了,一心向死,絕不回頭!你若輸了,遠離他,一生一世都不許與他見麵!”
林盡:“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景雲:“今日約定,必當奉行!”
整間屋子充斥著的都是劍拔弩張的硝煙味兒。
這氣氛,即便兩人刀兵相見,殺紅了眼都可能。
偏兩人都不是正常人。
下一刻,林盡就笑著說,“那麽,景公子,我便先告辭了。”
景雲也是一副恭敬的樣子,“我送大舅哥。”
兩人一說一笑,語氣中淩厲退去,又恢複了之前的客氣,仿佛剛才狠絕的話不是出自他們的口,仿佛剛才輕易就賭上性命的人不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