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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婢女花朵

  “你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什麽時候?”林冉問。


  景雲還是認真的想了想,“大約,兩月前。”


  兩月前?

  正是錢繡要對阿弟下死手的時候。


  林冉回頭看著景雲,“她可曾與你說了什麽?”


  景雲搖頭,他們說的,從來都是些家常話,大多時候都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你說時我聽,我說時你聽,往來多次不假,卻並不是特別親近。


  “但那日的她情緒有些怪異。”


  那日,林冉書信邀約景雲在城外的離別亭見麵,見麵後,林冉什麽話也不說,隻是盯著池中的荷花出神。


  許久了,才問,“這世間,什麽最重要?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還是七情六欲,心之所屬?不,都不是,什麽都重要,但什麽都不是最重要的……生而為人,最重要的,應當是活著,若是連活下去都不做到,想再多都是空想。”


  林冉說這話時,沒有笑,語氣不如平日柔軟,眼神也不如平日柔軟,有些落寞,也有些淒涼。


  感覺是悲哀的,偏偏嘴角上揚,勾勒出來溫柔的弧度,帶著勢在必得的歡喜。


  那一天的林冉,似乎被什麽事情纏住了,很感傷,很糾結,又似乎遇到了什麽好的事情,格外開心。


  她總是去看池中的荷花,一眼又一眼,總也放不下……


  最後,林冉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她對著景雲傻笑,像是做了最終的決定。


  她說,“對!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與其說那話是對景雲說的,不如說是對她自己說的。


  林冉應當是說服了自己,做出了什麽決定。


  景雲察覺不對,主動問及是不是有什麽事,林冉隻是搖頭,說什麽來日方長,等下次見麵,若他還想問一句為什麽,她再同他一一細說。


  怎知,匆匆一別,再無下次,也再無來日方長。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林冉喃喃的重複著這句話。


  她知道,林染做出決定必然經過了千百次的思慮,終於選擇破釜沉舟。


  是的,破釜沉舟。


  林染隱藏得那麽深,裝得那麽認真,能讓他都為難的事情,做出的決定必定是破釜沉舟,非死即傷。


  究竟有什麽事情,能讓林染為難至此?


  這麽多年以來,他為什麽要瞞著她?

  有什麽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

  “公子,你要的玉佩已經做好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清脆透著歡欣的聲音先入了耳,而後,一個女子從屏風外走了進來。


  女子穿著鵝黃色的薄衫,外披一件青色罩衣,罩衣背後掛了青色流蘇,行走間,流蘇浮動,嫋娜多姿,娉娉婷婷。


  這女子生得瓊鼻小口,相貌清秀,雖當不起絕色,但像是鄰家的妹妹,初見就給人親近之感。


  要說哪裏不好,就是那雙眼睛。


  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目光卻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純真與灑脫,一顰一笑都帶著被世事打磨後的滄桑與斟酌。


  小心翼翼過了頭,又是故作輕鬆,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不知公子有貴客在,就這麽闖了進來,真是失禮了。”


  女子衝景雲賠禮道歉,用的是半真半假的語氣,景雲笑著瞥了一眼,嗔怪的說了一句多禮。


  兩人說話都很隨意,言談舉止無不透露出他們的熟悉。


  景雲指著林冉,介紹道,“這是……”


  “我知道!”女子打斷了景雲的話,屈膝給林冉行了禮,她喊,“林小公子。”


  林冉一笑,抱拳道,“在下正是林府林冉。”


  景雲也笑,又指著女子對林冉說,“這是花朵,府中的人,自幼學習賬目,頗具天賦,得了父親同意,近來才來的花錦城。”


  花朵?


  林冉有點兒印象,景家的家生子,是同景雲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


  景家的主母,也就是景雲的大娘,一開始就相中了花朵,想要將花朵賞給景雲做通房,景雲不願意,事情被擱置,後來又有景薑許她與景雲的親事,通房的事兒便作罷了。


  如今看來,景雲在瑾臨城,花朵便在瑾臨城,景雲來了花錦城,花朵也來了花錦城。這位花朵姑娘,也不是心思單純的人……


  林冉客氣的喊了一聲——“花朵姑娘。”


  花朵趕忙行禮,“公子這是折煞我了,我不過一介奴婢,怎敢擔得公子這聲姑娘,公子叫我花朵就是。”


  嘴上說著折煞,擔不得,若真心這樣覺得,就不會一個一個“我”。


  試問,誰家的奴婢敢在主子的跟前這麽放肆無規矩?

  林冉心裏跟明鏡似的,麵上依舊一派清風,對花朵說話時,還是以姑娘相稱。


  花朵說,“要不說公子心大,小公子來了屋中許久,你一不沏茶,二不請人坐,公子也不怕小公子不高興。”


  景雲這才恍然自己失禮,連忙請林冉入座。


  花朵則是忙著要張羅茶水。


  忙前忙後的,擺的是女主人的譜兒。


  林冉想,這女子戒心忒重了,如今她是男子,也需要如此戒備麽?


  又不是景雲的人,有什麽資格在這兒指手畫腳?


  她笑著擺手,“何須這麽見外?我同景公子,本就不是外人。”


  一句外人,瞬間將花朵打回原形,所有的自卑都無處遁形。


  愛而不得,注定是個可憐人。


  林冉對景雲說,“我先走了。”


  “不急。”景雲攔住林冉,“我讓城中的玉師父打磨了兩塊玉佩,你且先瞧瞧。”


  又吩咐花朵將裝了玉的木匣子遞上來。


  能被景雲看入眼的玉,肯定是好玉,碧綠透亮,沒有一點點雜質。


  所做紋飾,皆是鏤空,皆為芍藥,紋路清晰,栩栩如生,不是俗物。


  景雲隨口說,“若不是花朵提醒,我這玉閑置在匣子裏不知要放上多少年,得虧是拿出來了,要不然怎能見到這麽好看的玉佩?玉師傅的手藝,真是錦上添花了。”


  景雲拿起玉佩,仔細的端詳了一番,對這成果很滿意。


  看過後,順手就將一塊玉佩掛到了林冉腰帶上。


  他說,“你我不是外人,我有的,你也應當有。”


  林冉看見,花朵默默垂了眸。


  也是,花朵提出來將玉打磨成玉佩,想的便是她和景雲一人一塊,玉佩打磨出來了,卻被她“橫刀奪愛”,花朵心裏如何能舒坦?

  芍藥麽,自古以來,就有定情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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