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告禦狀
營帳鄭
顏卿霜還未曾醒來,鳳潯生親自打了水來給她擦了身子,換上了幹淨的衣服,然後守在她的身旁,片刻不敢大意。
這秋狩他是沒有心思參加了,這看似安靜平和的圍場之中,危機四伏,吳錦瑟想要對付霜兒,而嘉太後明顯也想要趁亂讓燕冷南在這圍場之中,直接要了自己的性命。
除了自己之後,她再想對付景德帝就要容易許多了,若是除了自己,再在戰場上除了顏書疇,順帶著除了定北侯府,那麽景德帝手底下可以完全信賴的武將幾乎就被她除盡了,屆時兵權旁落,她想要逼宮,便比此刻要容易許多了。
但是她大概怎麽樣也不會想到,就因為吳錦瑟所做的這一樁看似隻是婦人爭風吃醋的事就會引得整個定國公府覆滅吧。
她以為她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殊不知定國公吳元正私下為她做的那些事情他們早就知曉,隻是定國公畢竟權傾朝野,景德帝不敢貿然動他,要動他必須有個契機,而此刻,這就是一個不大不的契機。
吳元正一旦入獄,他安插在朝中的官員就會將這些年搜集到關於吳元正為非作歹的證據在朝堂之上,公然上承聽,這麽做,無非就是讓那些還在觀望的官員知道,景德帝是鐵了心要辦吳元正了。
如此一番推波助瀾之後,很快,定國公府便會呈斷瓦頹垣之勢,再難力挽狂瀾。
這便等於是斷了嘉太後的一條臂膀了。
鳳潯生想著,眸光深邃,隱在燭光之後,好似一個巨大的漩渦一般,可以將世間萬物盡數吸入其中,改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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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濃稠如墨的黑暗,化不開,打不散。
顏卿霜走在林中,用力地想要打散眼前的這一片黑暗,可是不管她怎麽用力揮舞,那一片如墨的黑暗就像粘著她一般,根本就散不開。
“王爺,王爺……”
顏卿霜一邊在林中走著,一邊喊出了聲。
鳳潯生聽到她溢出口的囈語聲,急忙一把扣住了她的手,“霜兒,我在,我在。”
揮舞的雙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包裹住,顏卿霜的眼前突然就出現了鳳潯生身穿鎧甲的樣子。
“王爺。”顏卿霜一把攥緊了鳳潯生的手,“王爺,您為什麽穿成這個樣子?您要去哪?”
“霜兒,聖上命我出征支援,你乖乖在府內等我。”鳳潯生的眉眼還是那般溫柔,攥著她的手,還是那麽暖。
可是下一瞬,顏卿霜卻看到了整個華京城中,人人戴孝的模樣,一聲聲哭泣聲在她耳邊炸開,一人一馬在官道之上奔馳,周圍的百姓紛紛下跪。
“宸親王,戰死沙場。”
隨著那人一聲哀慟的喊聲,顏卿霜整個身子一顫,眼角淚水溢出,整個人猛地從夢中驚醒。
“霜兒,你怎麽了?”鳳潯生看著她這般模樣,臉上滿是擔憂,緊攥著她的手,出聲問道。
顏卿霜才從夢中醒來,神思有些恍惚,左手被他緊緊攥著,屬於他的溫度透過手掌傳來,順著手掌,一直傳到心間,讓人心安。
顏卿霜抬起右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夢中的一切那麽真,真的好似真的發生了一般。
她知道,這一切就是真的發生過,隻不過是在上一世,隻是這些記憶太深太痛,所以深深地紮在了她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才會在自己生病無助之時,透過夢魘的形式出現,進一步瓦解她的意誌。
她的手攏在自己的側臉,鳳潯生看著她這般模樣,看著她眼中隱著自己讀不懂的心傷,一顆心跟這兒不安起來,“霜兒……”
他輕喚出聲,顏卿霜才突然回過神來,撫在他臉頰上的手微微收緊,感覺著他的體溫,感覺這身邊這一切的真實。
“霜兒,怎麽了,是腿痛的厲害嗎?”鳳潯生輕聲問著,看著她此刻被禦醫固定住的腿。
“我沒事,我隻是做了個噩夢,你沒事就好。”顏卿霜看著鳳潯生,著眼角原本沁出眼角的眼淚突然滑落,濕了臉頰。
顏卿霜急忙伸手去抹眼淚。
“夢到我了?”鳳潯生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柔情萬千,出聲問道。
“沒櫻”幾乎下意識的,顏卿霜出聲反駁道,態度還有點冷硬。
夢中的一切這一世都不會發生,絕對不會發生。
“傻瓜。”鳳潯生輕笑著,將她摟入懷中,“明日一亮,我就帶你先回王府,有白沐塵照顧著,我安心些。”
“好。”顏卿霜輕輕靠在他胸口,對於這些安排她自然沒有異議。
如今隻要他好好地在自己身邊就好。
顏卿霜想著,突然想起了顏卿菱。
“王爺,姐姐,姐姐呢,你們尋到姐姐沒有?”
“放心,她沒事,已經回去了。”
“你身上還有傷,好好休息,我守著你。”鳳潯生見她難得這般賴著自己,心口暖暖的,輕哄著道。
顏卿霜應著鳳潯生的力緩緩躺下,感覺到他右手好似有些不自然,一把扯開了他身上的外袍。
“你受傷了?”顏卿霜看著他此刻已經被包紮好的肩頭,出聲問道。
“沒事,擦傷而已,傷,不礙事。”鳳潯生柔聲著,扶著她躺好,輕輕扯過被子,幫著她蓋好。
顏卿霜也沒有多問什麽,乖順地躺了下來。
因著剛剛那個夢境,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伸出的一隻手始終攥著鳳潯生,不願意放開。
鳳潯生便也就合衣在她身側躺了下來,伸手將她摟在了懷鄭
感受到他懷抱的溫暖,顏卿霜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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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色放亮,各營帳便接到通知因著吳錦瑟與吳正元的關係,秋狩取消了,吳錦瑟和吳元正也被皇城司親自從圍場押到大理寺。
能跟著來到圍場的人自然身份都不簡單,而景德帝就是故意要讓這群人看著吳元正坐在囚車中的模樣。
這些人做慣了人精,看著吳元正這個樣子,又不知道他因何入獄,自是會紛紛猜測,再在他們安排的人煽風點火之下,很快,吳元正的那些醜事,都會被挖掘出來。
鳳潯生抱著顏卿霜,站在一側,與景德帝行過禮之後,剛準備抱著她走上馬車,突然感覺到顏卿霜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鳳潯生停下腳步,看過去,才發現顏卿霜看著景德帝的方向,輕輕喊出了兩個字,“姐姐。”
帶著幾分詫異,鳳潯生看了過去,果然看到顏卿菱此刻正跪在景德帝的麵前,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景德帝看著突然跪在自己麵前的女子,微微蹙眉,帶著幾絲不悅開口道,“你是何人?”
“回聖上,臣女顏卿菱,”顏卿菱著,抬頭看向景德帝,“陛下,臣女知道此番攔禦駕確實不該,可是臣女有冤,求陛下為臣女做主。”
“顏卿菱?你可是定北侯的嫡長女?”景德帝聽到這個名字,顯然是有些印象的。
“回陛下,正是。”
顏卿菱正著,一旁,吳端青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拽住了顏卿菱。
“陛下,臣管教無方,讓拙荊衝撞了聖駕,臣這就將她帶走,”吳端青著,狠狠地拽了一把顏卿菱,“還不快走,你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
顏卿菱用力推開吳端青,看向景德帝,“陛下,臣女有冤,臣女有冤要訴。”
“吳世子,陛下麵前,這般拉扯,未免太過於放肆了些,世子夫人怎麽也出生名門,如今滿臉傷痕,又跪在陛下麵前有冤情,你若是今日不讓夫人將話完,豈不是讓世人猜忌你定國公府然後欺負於她?”
皇後站在景德帝身側,她一貫是了解景德帝的,所以細看了幾眼景德帝之後,便知道他的想法了,所以斷然出聲,喝止了吳端青的行為。
吳端青被皇後這麽一喝,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在顏卿菱的身側跪了下來。
“陛下,娘娘,昨日確實是微臣不對,微臣心情不好,與她有了口角,情急之下,便動了手,可是這一切皆是因為她與皇城司的一個侍衛有了苟且,我情急之下,這才,這才……”
吳端青此話一出,周圍圍觀的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顏卿菱與皇城司的侍衛?
若是當真如此,那吳端青將她打死都是事。
顏卿霜聽著那吳端青的話,氣憤不過,“王爺,放我下來。”
鳳潯生知道她想什麽,抱著她,走到顏卿菱身側,這才輕輕地將她放了下來。
“皇上,王妃腿上有傷,不便行禮,還望見諒。”鳳潯生看著景德帝,出聲道。
景德帝抬了抬手,顯然並不在意這些。
“皇上,吳世子所言全是汙蔑之詞,他這般話,完全就是為了掩蓋我大姐姐在定國公府過的悲慘日子,從我大姐姐嫁入定國公府之後,他便接連納妾,寵妾滅妻,這也就罷了,可是不止是他,甚至是連吳錦瑟都可以欺負我姐姐,甚至在我姐姐懷有身孕之時,故意推倒我姐姐,害得我姐姐落了胎,昨日更是挖了陷阱坑害臣女,擔心姐姐會告訴臣女,影響她的計劃,她甚至不惜將姐姐綁在林間的樹上,絲毫不顧她的安危,吳家待我姐姐比仇人還不如,求聖上開恩,讓大姐姐和離回府。”
她這話一出,連鳳潯生都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女子離異,這是大事,鳳潯生倒是不在意她出這番驚饒話語來,隻是若是一旦顏卿菱真的回了定北侯府,顏卿菱當真會感謝自己這個妹妹嗎?
畢竟很多女子寧願死在夫家,都不願意回娘家的。
鳳潯生隻是不願意顏卿霜給自己樹敵,雖然如今看著這個顏卿菱心中還是疼惜自己這個妹妹的,可是,人心難測。
很顯然,顏卿霜的這番話,震驚到的遠不止鳳潯生一人。
全場都安靜了許久,所有人都一臉震驚地看著她,直到吳端青突然出聲。
“陛下,你不要聽她胡,這些事都是我吳家的事,她一個外人哪裏會知曉,陛下,你若是不信,你可以去喚昨日當值的那個皇城司侍衛出來,他與顏卿菱絕對有苟且,若不是如此,他昨夜怎麽會為了顏卿菱不惜與微臣動手。”
“陛下,臣女妹妹所言句句屬實,這些不堪原本臣女都隱忍著不曾,可是臣女的隱忍沒有換來丈夫的回心轉意,沒有換來錦瑟的善待,所以今日,臣女才不得不將這一切出口,若不出口,臣女唯恐自己將會死在吳家,”顏卿菱著,又跪著向前挪了幾步,“陛下,臣女身上皆是傷口,若是您不信,可以請個嬤嬤給臣女查驗,臣女願意接受查驗,臣女想要與吳家脫離關係,不止是因為夫君虐打和姑子虐待,更重要的是,臣女發現定國公竟背地裏做著背主之事,臣女原本念著夫妻情分,隻是將這些證據都藏了起來,未曾揭發,可是如今,臣女驚覺定國公所做之事,許是會危害社稷百姓,臣女便不得不了……”
顏卿菱著,景德帝下意識地看向了鳳潯生。
鳳潯生輕輕搖了搖頭,告訴景德帝這並不是他安排的。
看來隻是誤打誤撞,第一次出來公開吳元正惡行的,竟是他的孫媳婦。
“你,你胡什麽?”吳端青聽著顏卿菱的話,心中已經,一把拽過顏卿菱的頭發,作勢就要打上去。
他生怕顏卿菱出什麽來,心中一急,就忘了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了。
“放肆,聖上麵前,豈容你這般!”皇後一聲厲喝,身邊兩個侍衛立刻上前,一把扣住了吳端青。
“陛下麵前,打就打,看來平日裏吳世子還當真是沒有少打自己的夫人啊。”
話的是元貴妃。
這次出行,景德帝就帶了兩個妃子,一個皇後,另一個就是元貴妃。
“陛下,臣沒有,臣隻是不想她胡,她此刻為了攀咬臣,什麽話都敢往外,求聖上明察。”
“陛下,皇城司副指揮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