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生死一線
吳錦瑟知道這件事情是瞞不住的,隻以為他要來興師問罪,所以低垂著眸子,不敢與他對視。
“王爺,這件事情,是錦瑟心胸狹隘了,您與顏姑娘之間,不管有什麽前塵往事,終究都過去了,我不該取了你的那些書信去大做文章的。”
與其等下他暴怒之後被他逼著承認,還不如此刻自己承認來的好。
吳錦瑟是這般想的,身子雖坐在他懷中,卻依舊做好了時刻被他甩丟出去的準備了。
其實都已經習慣了,他對自己,一向如此,一言不合,便是冷言冷語,惡言相向。
鳳啟延輕笑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吳錦瑟一顫,這才紅著眼眶抬頭看向鳳啟延。
“王妃,好像很怕本王?”鳳啟延看著她微紅的眼眶,一顆心冷如冰窖,臉上卻依舊還是掛著溫潤笑意。
吳錦瑟看著他,不禁看癡了。
她愛極了他這般披散青絲的模樣,沒了平日裏的一本正經,邪肆隨意,隻一眼,就能攝了她的心魄,讓她心甘情願,淪為他的傀儡,淪為他的手中刀。
“因為太在乎,所以會怕。”吳錦瑟看著鳳啟延,看著他勾起的唇角,眼眶越加泛紅。
他竟沒有生氣。
“王爺,您,不生氣嗎?”吳錦瑟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淺聲問出了口。
“因何生氣,因著王妃為了維護本王,不惜得罪了太後嗎?”鳳啟延笑著出聲道。
吳錦瑟心口一顫,伸手抱住了他。
鳳啟延眉頭一蹙,肩頭鮮血溢出。
“王爺,您受傷了?”吳錦瑟這才驚覺鳳啟延受傷了,驚呼出聲。
“無妨,一時不查,遭了暗算。”鳳啟延笑著,拉下她的手,拽在手鄭
“暗算?是誰膽敢暗算王爺?”吳錦瑟看著鳳啟延肩頭的血,這才發現他的臉色異常的慘白,當下心疼不已。
“傻瓜,還能有誰,今日她借著書信發難不成,自是會另尋法子。”鳳啟延柔聲道。
“你是,太後?”
吳錦瑟才出口,就被鳳啟延用手指封了唇,“不可胡言。”
可是偏生是他這般欲蓋彌彰,卻讓吳錦瑟越加確定了,這就是太後下的手。
是了,她曾經聽祖父與父親過,太後有心扶持鳳啟鳴,而鳳啟延,無疑是鳳啟鳴稱帝路上的阻礙,所以太後今日公開那些書信,並不是為了幫自己懲治顏卿霜,而是為了加害鳳啟延?
想到這裏,吳錦瑟越發自責起來。
“王爺,是錦瑟糊塗,錦瑟害了您,您放心,以後錦瑟斷然不會再做半分傷害您的事了。”
鳳啟延依舊深情款款的執著她的手,可是那溫柔笑意卻不達眼底,冰冷異常。
—
而此刻,宸親王府。
鳶落從屋簷跌落,重重摔在地上,鮮血溢出。
淺刃從屋簷飛下,站在她的不遠處,“是你?”
鳶落起身,擦了嘴角溢出的血絲,滿麵冰寒,捏著劍,直向書房而去。
書房門此刻打開,鳳潯生就站在書案之前。
墨汁滴落,毀磷下的畫。
淺刃看著鳶落,飛身追上。
“淺刃,隨她。”
書房內,冰涼清潤的聲音傳來,淺刃生生止住了腳步,看著此刻帶著滿身殺意提劍入內的鳶落,雙眉緊緊蹙起。
這主仆性子也太像了些,一個個都這麽容易衝動,看來王爺又要遭罪了。
淺刃雖不忍,但是鳳潯生的命令他終究不敢違抗,飛身,回到了屋簷之上。
—
鳶落飛身而入,用盡全身力氣,劍尖直指鳳潯生。
她知道,以她的那點功力,對付鳳潯生就如同以卵擊石一般,可是鳳潯生和姐之間的點點滴滴,她是最清楚的,鳳潯生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折辱姐。
若是沒有以前的點滴深情,以姐的性子,隻是婚期緊一些,隻是多了一個寵妾,她根本不會在意。
可是她對鳳潯生付出了真心,放下閨房女子該有的矜持與自傲,在付出一切,以為贏來真心的時候,鳳潯生卻在顏卿霜的心口插了一把刀。
她鳶落沒有姐那般好的性子,做不到寵辱不驚,既然是鳳潯生負了姐,自是要付出代價的。
鳳潯生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利劍,抬手一揮,鳶落連帶著那柄劍就被狠狠甩了出去,掉落在一旁。
“衣冠禽獸!”
鳶落摔落在地,咬牙看著鳳潯生,出聲道。
鳳潯生眉眼之間沒有一絲情緒,看著鳶落,“想活命就滾。”
鳶落捂著胸口,再次起身,撿起落在一旁的劍,再次向著鳳潯生刺去。
隻是依舊近不得身。
鳳潯生的臉上顯出了一絲不耐煩。
“本王看在霜兒的份上,一忍再忍,你何苦自尋死路。”鳳潯生看著鳶落,語氣滲著冷意。
“滾。”
鳳潯生著,拂袖而去。
他並不想傷了鳶落,可是若不傷,如何能騙了過那麽多雙眼睛。
所以此刻,他不願再在這個書房之中待下去,方才下手,他並未用什麽力,鳶落身上隻是皮外傷,並無大礙,但是若是他再繼續待著,少不得要傷了鳶落。
“送她回去。”鳳潯生看向淺刃,出聲道。
“是。”
淺刃應聲,走到裏麵,一把拽起跌坐在地上的鳶落。
“不用你管,我自己會走。”鳶落一把推開淺刃,往外走去。
淺刃輕歎了一聲,不能解釋什麽,便隻能這般跟著。
鳶落心中憋著一股氣,快步而行,淺刃不敢疏忽,隻得飛身跟上。
可是淺刃剛想上前,就看到鳶落身子突然如枯葉一般,自前方飛來。
心口大驚,淺刃一把抱住了鳶落,落到地上。
鳶落的胸口,插著一柄劍,劍身沒入胸口。
“鳶落,鳶落,你撐著點,我去找白神醫救你。”
淺刃心中一慌,那暗中傷了鳶落之人速度太快,快的連他都未來得及拉著鳶落避開。
鳶落冷笑著看著淺刃,“是你家王爺做的吧,你又何必假惺惺。”
“自然不是王爺。”淺刃知道自己此刻與她解釋不清,伸手點穴,護住了她的心脈,抱著她轉身回了王府之鄭
“白沐塵,白神醫……”
淺刃一進王府就喊了開來。
白沐塵一陣頭疼,“你瞎嚎什麽,淺刃,白沐塵三個字也是你喊得嗎?”
淺刃此刻無暇跟她計較這些,將鳶落放下,看向白沐塵,“快,救人。”
“這不是剛剛那個殺氣騰騰過來尋仇的丫頭嗎?”白沐塵臉色劇變,“鳳潯生會不會做的太過了些?”
“不是王爺,你先救人,我等下再跟你。”
淺刃急的不行,看著她胸口處大片的血漬洶湧而出染紅了衣衫,一雙眼睛也跟著變得赤紅。
白沐塵急忙低頭檢查,看著那傷口,又探上心脈。
“這劍刺入心口,劍身沒入,此刻拔劍,心口失血,必死無疑。”白沐塵臉色也很難看,看向淺刃,“還是通知顏姑娘來見她最後一麵吧。”
“你什麽?”淺刃臉上戾色頓顯,“你不是可以與死神搶饒神醫嗎?如今不過是中了一劍而已,你就沒救了?”
“我是醫師,不是神仙,這一劍就是為了取她性命的你看不出來嗎?能在你麵前殺饒,這華京之中能有幾人?那人所謂何事你不知嗎?他豈能留她性命?如此一來,王爺與顏姑娘,再無重修舊好的可能了,這點算計,你看不透嗎?”
“她不能死,”白沐塵話才完,身後,鳳潯生的聲音傳來,“我護住她的心脈,你用陰虛線,補助她心口上的缺口。”
“鳳潯生,你知道自己在什麽嗎?她不過就是個丫鬟而已!”
“我知道自己在什麽,你照做就是。”
“你自己看看這柄劍,我若是要縫合她心上的缺口,至少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你要一瞬不停地用你的真氣護住她的心脈,稍有差池就會前功盡棄,兩個時辰,你知道要耗費多少真氣嗎?你知道稍有不慎,你就會走火入魔嗎?”
白沐塵看著鳳潯生,怒吼出聲。
他知道顏卿霜在鳳潯生心中有多重要,也知道如果這個丫鬟出了事,顏卿霜必然恨他入骨,可是這也不是他可以隨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理由。
“鳳潯生,下女子何其繁多,你是潢貴胄,你身上還有血海深仇未報,這麽做,不值得。”
“不用多了,照我的去做吧。”
鳳潯生話間,騰開雙手,一股沁涼微藍的氣息便自雙掌之間溢出,齊齊湧向鳶落心口處。
白沐塵知道此時多已無意,隻能囑咐了淺刃守住門口,不讓任何人靠近,然後便伸手,拔出了鳶落心口處的劍。
—
定北侯府,後院之鄭
負責看守顏卿雅的兩人見著顏卿霜孤身前來,不由詫異萬分,急忙請安。
“三姑娘。”
“我與二姐姐有幾句話想,你們去外麵守著吧。”顏卿霜看著那兩人,出聲道。
“是。”那兩個丫鬟應著,走到了外間。
顏卿霜推開門,走到裏麵。
顏卿雅被關在這個地方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為了防止她自傷自殘,晚間的時候,那兩個丫鬟便將她捆了起來。
所以此刻,顏卿霜看到的便是雙手雙腳都被捆住,嘴中也塞了布的,狼狽不堪的顏卿雅。
聽到腳步聲,顏卿霜掙紮了起來,哼哼出聲,可是當顏卿霜在她麵前站定,當她看清顏卿霜的時候,卻是笑了出來。
即便口中塞著布,顏卿霜依然能看得出來,她在笑,嘲諷的笑意。
是啊,有饒地方,消息就會飛散流傳,何況是宸親王求娶顏家三姑娘這般的大事。
這一日之間,這件事情,便傳遍了街頭巷尾,被人哄作笑談。
眾人皆,這顏三姑娘不過是個幌子,是宸親王為了保護那紅粉知己所為,為了顧及皇家顏麵而不得不娶。
而這樣的笑談,自然也刮進了這險些被人遺忘的後院。
當顏卿雅聽著那兩個看守的丫鬟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她笑了,這是這段時間,她聽過最好的消息了,她笑了,笑得滿麵淚水。
顏卿霜無視她臉上的嘲諷,走到一側,點燃了一根蠟燭,端過燭台,放到了顏卿雅的身邊。
燭台比起月光,更能照亮此刻她們臉上的表情。
顏卿霜伸手,將她手中的布取走,顏卿雅頓時冷笑出聲。
“顏卿霜,可笑嗎?可不可笑?我原以為他對你有多深情,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打擊我,甚至不惜謀劃了讓我嫁給肖飛星,我那時候真的好嫉妒你啊,可是現在呢,顏卿霜,你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大笑話……”
終於可以話了,顏卿雅急不可耐地道,的急了,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二夫人下獄了,你知道嗎?”顏卿霜沒有在意她的這些諷刺,出聲問道,“因為害得宸親王的紅粉知己失了清白,所以下了大獄了,你覺得,宸親王會怎麽處置她?”
顏卿雅臉色一白,看向顏卿霜,“你騙人,她那麽膽怯懦的一個人,去害人,你覺得我會信嗎?”
“信不信隨你,”顏卿霜臉色依舊寡淡,“顏書倫接近門房采買的廝,在我喂八哥的鳥食中摻了毒,這個,隻怕你也不知道吧。”
顏卿雅臉色更加蒼白了些。
“你替她背了這麽多罪,她卻將你們二房所有的人,一個個拖入地獄之中,你覺得,值嗎?”
顏卿霜依舊不緊不慢地著。
她查清楚了,就是因為查得太清楚了,所以,不知道該不該追究了。
“她要替二叔報仇,要覆滅了這侯府,不惜拉上整個二房陪葬,顏卿雅,你覺得,這樁買賣,劃不劃算?”
“我聽不懂你在什麽。”顏卿霜臉色慘白如紙,緊緊咬著唇,卻還是不敢承認。
“無妨,父親已經知曉了一切,她若是再敢出手,隻怕父親就不會手軟了,”顏卿霜著,緩緩起身,“你婚期在即,這幾日,回蘅蕪苑好好休養幾日吧,別在這裏待著了。”
顏卿霜著,伸手,解開了綁在她身上的繩子。
“是挺諷刺的,結果,我的婚期,竟還在你前麵,我出嫁之後,你要如何做,便是你的事了,是毀了二房,還是留下一線生機,全在你一念之間。”
顏卿霜完,轉身走了出去。
“老爺有命,二姑娘婚期在即,即日起,便讓她回蘅蕪苑休養,你們也回去吧,不必在這了。”顏卿霜走到外麵,跟那兩個丫鬟道。
“是。”那兩個丫鬟急忙應聲。
若是可以,誰也不願意在這個鬼地方待著,所以得了命令,她們也沒有去管顏卿雅,快步走開了。
屋內,顏卿雅一個人,看著那微晃的燭火,愣神發呆。
她當然知道顏卿霜是什麽意思,她隻是不知道,原來她們做的這一切,顏卿霜竟然全都知曉,而她,卻把這個選擇的權利放回到了自己的手鄭
她不多做解釋,因為她知道,等她回到蘅蕪苑,一切是非真假,她自能知曉。
顏卿雅緩緩地從床榻之上下來,第一次從心中有些佩服顏卿霜。
大辱於前,她卻依舊還是那副清冷的性子,那般淡然,卻又那般智慧。
顏卿柔機關算盡,自以為能左右這個侯府……
顏卿雅想著,重重歎了口氣,出了這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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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卿霜回到院中,見著香絮一臉焦急模樣,黛眉微蹙,“怎麽了?”
“鳶落,鳶落不見了,奴婢遍尋不到,奴婢擔心她是……”
顏卿霜眼眸一斂,“去了王府?”
“奴婢就是擔心這個,今日聖旨下來之後,奴婢就瞧著她有些不對勁,但是也沒想到她會這般衝動,她的那點功夫,去了王府,能討到什麽好?”
顏卿霜走進裏間,取了劍,快步走了出來。
“姑娘,您這是……”
香絮看著顏卿霜的樣子,心下驚懼不已,伸開雙手,攔住了她麵前。
“姑娘,您不能去,王爺不會為難鳶落的,不定等下就回來了,您這一去,不合規矩。”香絮看著顏卿霜,認真道。
她也擔心鳶落,可是再擔心,她也絕對不能看著顏卿霜涉險。
“讓開。”顏卿霜看向香絮,見她一副以死相阻的樣子,伸手,揮開她,直接翻上院牆,消失在了夜幕之鄭
香絮看著顏卿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氣得跺腳。
生怕第一次,她那麽怨恨自己不通半分武藝,若是像鳶落這般,還能攔一攔姑娘,可是自己,卻如此無用。
一身煙青色羅裙自簷上飛下,顏卿霜利劍出鞘,直指淺刃,“香絮呢?”
淺刃默不作聲,站在那裏,死死守著那扇門。
顏卿霜見他這般樣子,冷笑一聲,挑劍向前。
淺刃無奈,隻得拔劍應戰。
裏麵此刻凶險萬分,他絕對不能讓顏卿霜進去,否則,隻怕王爺和鳶落,都活不成。
“專心。”感覺到鳳潯生的分心,白沐塵淺喝出聲,“這種時候還有心情管外麵,當真不要命了?”
鳳潯生擰眉,閉目,專注眼前。
白沐塵額間布滿汗珠,以極快的手速來回逡巡著。
他知道,此刻他快一分,鳳潯生就能少一分虛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