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錯點鴛鴦
身上一涼,顏卿霜身子顫得更厲害了。
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感洶湧擁入胸腔,顏卿霜咬著牙,死死忍著,緊緊閉著眼。
“睜開眼,看著本王。”鳳潯生看著她這個樣子,低頭,湊到她耳畔,出聲道。
顏卿霜卻恍若未聞,緊緊閉著眼,就是不肯睜眼。
“霜兒這般閉著眼,是要將本王想成他人嗎?”他的聲音冷到極致。
顏卿霜雙拳緊攥,指尖掐入肉中,不反駁。
“當真無趣。”鳳潯生話間,起身,丟下顏卿霜,徑自走開了。
腳步聲越來越遠,眼角的淚終於溢出了眼眶。
顏卿霜急忙起身,攏好衣服,係好衣帶,快步走了出去,回了侯府。
回到居竹苑的一瞬間,一直隱忍的情緒才突然崩潰,顏卿霜伏在桌上,雙肩聳動。
他怎麽可以這麽待自己,怎麽可以在自己將一顆真心傾心托付之後,這般羞辱於她?
他甚至用家人作要挾,不許她死。
鳳潯生,上一世,我確實害了你一條性命,所以這一世,你是來報複的嗎?
顏卿霜伸手,抹了一把眼淚。
既是欠你的,那我就還你,隻要不傷及家人,你要如何傷我,我都不怪你,直到將這條命,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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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景德帝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鳳潯生,快步上前,一把扶起了他,“這是好事啊,你這王府一直都沒個妻室操持著,原本就覺著缺些什麽,你前兒個迎了個風塵女子回去,外麵議論紛紛的,朕聽著也頗為不悅,卻也總不好一一都責罰了,如今既然你有了娶妻的心思,那朕自當成全,隻不知能讓潯兒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鳳潯生雖是景德帝的弟弟,卻比景德帝上許多,與他兒子一般大,所以景德帝對自己這個弟弟,既有寵愛,又有愧疚,在他麵前總是沒了皇帝該有的樣子,就像尋常的長兄這般,心翼翼地探聽著弟弟的心思。
“定北侯府三姑娘,顏卿霜。”鳳潯生看著景德帝,直言道。
此刻求娶顏卿霜,一來是想讓太後覺得自己對於顏卿霜真的隻是占有欲,二來則是軍隊在外,局勢瞬息萬變,他雖派了親兵護衛,卻依舊不敢保證萬無一失,若是最壞的情況發生,牽連侯府,他此刻娶了顏卿霜,至少能先護住她。
她安全,他才能冷靜,才不會步入嘉太後的陷阱之中去。
“顏卿霜,”景德帝念著,眼中也頗有欣賞之色,“朕記得她,打得一手好馬球,巾幗不讓須眉,是個萬裏挑一的好孩子,能配你,這婚事,朕允了。”景德帝著,瞧著鳳潯生,滿麵喜氣。
“慢著……”
就在景德帝準備擬旨賜婚的時候,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景德帝身子一僵,鳳潯生則是攥緊了雙拳。
嘉太後在劉公公的攙扶之下,緩步走了進來。
“母後。”景德帝恭敬行禮。
“皇太後。”鳳潯生在嘉太後踏進來的一瞬間,掩下所有心思,請安。
嘉太後看了他一眼,臉上笑意明顯,走到鳳潯生麵前,“潯兒這幾日又清減了些,哀家聽聞你前些日子在府內被暗算了,人可有尋到了?”
“多謝皇太後惦念,那人狡詐異常,還未尋到。”
“以潯兒的身手,這華京之中能傷你的人並不多,細細排查,定能尋到的。”嘉太後著,身手,輕拍了一下鳳潯生,一副慈母模樣。
鳳潯生眼眸緊縮,景德帝生怕他做出什麽逾越的舉動來,急忙上前,“母後今日怎麽得空過來?”
景德帝並非嘉太後親生,隻是他生母早逝,一直由養在嘉太後身邊,他能登上這皇位,嘉太後也居功至偉。
隻是,嘉太後的所作所為,景德帝並不讚同,而景德帝如今的冷漠疏離則被嘉太後認為是他坐穩鱗位,翅膀硬了,便將她這個昔日功臣拋諸腦後了。
所以他們母子二人之間,並不親睦。
“怎麽,聽著皇帝的意思,是不歡迎哀家過來?”嘉太後看了景德帝一眼,出聲道。
“母後您多心了,兒臣絕無此意。”景德帝到底還不想與嘉太後鬧僵,隻能附和著道。
嘉太後在鳳啟鳴生母難產而亡之後,便將鳳啟鳴討要了過去,自那一刻起,景德帝就知道,自己的這個母妃沒有一刻真心信任過自己。
若是有一日自己成了她的障礙,她就會像當年幫著自己奪位一般,將鳳啟鳴扶住上帝王。
她要的是一個聽話的傀儡而已,這鳳啟,誰人坐皇帝,她根本就不在乎。
隻是如今,他還沒有扳倒她的能力,所以,他隻能選擇隱忍。
“哀家原本也不想來礙皇帝的眼的,若不是這密信交到了哀家手中,哀家唯恐皇帝你錯點了鴛鴦譜,哀家這把年紀了,還不願意這般折騰。”
嘉太後話間,看向劉公公,劉公公急忙從袖中將那一遝書信取了出來,恭敬舉到景德帝麵前。
“這是什麽?”景德帝詫異地接過那一遝書信,出聲問道。
“皇帝看了,自然就會知道,自然也就不會把顏三姑娘指給潯兒了,這般不貞不潔,與外男暗通款曲之人,還配不上潯兒。”
嘉太後看著鳳潯生,一字一句,故意搶先將話死了。
鳳潯生聽著她的話,其實便已經猜到那些是什麽書信了,看著那被火灼過的邊緣,鳳潯生神色微變,想起白沐塵跟自己的那番話,眉頭微微蹙起。
鳳啟延,他倒是真是沒想到他竟會對顏卿霜情根深種,竟願意為了顏卿霜,來助自己一臂之力。
而這些書信,顯然他是有心銷毀的,大概是當真舍不得吧,所以便又留著了。
他若是知道有一日這些書信會落入到嘉太後的手中,隻怕早就銷毀了吧。
景德帝看著那書信上的內容,臉色也很是不好看,“母後的意思是,這顏三姑娘,與,與延兒早就暗通款曲?”
“這不是哀家的意思,這是白紙黑字寫著的,這顏三姑娘信中情意款款,早已托付芳心,如此這般不知檢點,怎還配得上潯兒,依哀家所見,潯兒若是想要娶妻,還該另擇良偶才是,這顏三姑娘既然對延兒一往情深,不若便許給延兒,做個側室便也就罷了。”
嘉太後話間,看著景德帝,略顯渾濁的眼中隱著濃濃的算計。
她倒是很想看看,他們會如何收場。
鳳潯生看向她,將她眼中的算計看得清白。
“母後,這顏姑娘怎麽也是侯府嫡女,若是就這般指給了延兒做了側室,隻怕是屈了她。”
景德帝看著手中的書信,心中煩悶。
鳳潯生輕易不會開這種口,他開了口,心中自是有了顏卿霜這個饒,如今自己若是再把顏卿霜另指他人,真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景德帝自知自己登上這個皇位,虧欠最多的就是鳳潯生和他的生母,所以此刻,為了鳳潯生,他也不能相讓。
“她這般行徑,若是讓旁人知道了,這華京之中,還有誰敢娶她,能讓她安然嫁入怡郡王府做個側妃已是恩德,皇帝還要再袒護她到什麽程度?”嘉太後語速不快,話語之間卻是頗為犀利,句句緊逼景德帝。
“兒臣隻是覺得光憑這些書信就定了顏三姑娘私通的罪未免草率了些,這些書信是不是她所寫還兩,兒臣瞧著平日裏顏三姑娘對著延兒也並無逾越之舉,隻不知母後這些書信從何而來,萬一是他人陷害,平白惹得定北侯寒了心,那便不值當了。”
“這些書信可是怡郡王妃親手交到哀家手中的,是她在怡郡王的書房之中翻找出來的,如此,皇帝還不信嗎?”嘉太後聽著景德帝的話,帶著些許怒氣道。
她一直在等著鳳潯生的反應,可是景德帝句句維護,鳳潯生反而躲在一旁不言不語的,惹得她生生動了怒氣。
“若是怡郡王妃親手上交的話,兒臣覺得還是傳了她過來問上一兩句才妥帖些,事關姑娘家的名聲,不可草率,母後覺得呢?”
“皇帝心中既然早有決斷,又何必多此一問。”嘉太後坐在一側,臉上的不悅已經很是明顯了,但是景德帝畢竟是皇帝,他要尋人來問個究竟,她又豈好阻攔。
不過她也無所謂,這吳錦瑟既然把這些東西呈了上來,自是該做好了打算的,等下她隻需如實了便是了。
“母後既然沒有異議,那邊宣怡郡王妃進宮吧。”
“嗻。”曹公公應著,急忙退了出去,安排了人去怡郡王府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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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錦瑟一早上醒來,就瞧著江川端了許多的早點進來,一一擺放在她的麵前。
“王妃,這是王爺特意囑咐給您預備的早飯,尤其是這個,這是王爺特意去尋了宮中的禦醫開的坐胎藥。”
江川話到此處,便沒有再下去了。
他知道,以吳錦瑟對鳳啟延的癡戀程度,聽那是坐胎藥,定會喝得幹幹淨淨的,自己若是強迫太過,反倒顯得刻意了些。
吳錦瑟聽著江川的話,喜上眉梢。
她雖不知道鳳啟延為何突然對自己這般好了,但是心中卻還是壓製不住的喜悅。
昨日是第一次,鳳啟延在清醒的狀態下,與她行了周公之禮,一直到此刻,她的心都壓製不住地胡亂跳著。
她不想去想太多,不想去探尋這裏麵是不是藏著什麽陰謀,她寧願相信是自己的癡心打動了他,是自己這些日子的種種行為,讓他心動了。
哪怕隻是鏡花水月,她也不惹打破。
這樣的夢,能多做一日都是撿來的福氣,她願意這般心翼翼地守著這個夢。
吳錦瑟乖順地吃著早飯,吃完之後又端起那碗湯藥,一口氣,喝得幹幹淨淨。
吃完之後,看著丫鬟把早飯撤下,吳錦瑟這才一臉笑意地看向江川,“王爺呢?”
“王爺一早便出去了,好似是有些事情,所以特意囑咐了屬下伺候王妃用膳。”
鳳啟延傷重,雖然經過白沐塵妙手回春此刻已能起身,但是到底會被看出傷勢,所以在沒有尋到完美的借口之前,他自是不能出現在吳錦瑟的麵前,便讓江川過來了。
但是這樣的答案吳錦瑟顯然已經很滿意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一輩子都等不來這一日的,第一次書房之後,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一副恨不得親手掐死自己的模樣,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自己對他也一直都是那樣的態度,如今回想起來,滿腔後悔。
若是早知有今日,就該多隱忍一些,隱忍著,給彼此多留些好印象才是。
“江川,你去忙你的事吧,你平日裏幫著王爺,也挺忙的,不需要在這裏陪著我。”吳錦瑟想到之前,便努力想要彌補,她知道江川是鳳啟延最親近的人,所以此刻,她第一個想到地便是讓江川先對自己改觀。
“是,那王妃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屬下。”江川恭敬著,退了出去。
吳錦瑟見江川走了出去,這才站起身,進了寢室,看著那張軟榻,心中一片甜蜜。
昨的他好溫柔,繾綣多情,讓她心醉。
吳錦瑟想著,緩步走到軟榻前,輕輕地靠了上去。
軟榻上似乎還倉留著昨日曖昧之餘的芬芳,吳錦瑟俏臉一紅,緊靠在上麵,微微合眼,細細回味著,這般靠著,竟險些又睡了過去。
直到丫鬟進來通傳,是宮裏來人,傳喚她進宮,她這才猛地睜開眼睛,從床榻上起身。
定是為了那一遝書信吧?
吳錦瑟心中一片雜亂,她該怎麽辦?
她為何要多事將那書信交上去?她為什麽不試著去與王爺溝通?
王爺至今不曾發現那書信丟了,所以那書信對於王爺也並沒有自己想的那般重要,倒是自己多事了,生生在這美滿的日子上劃了一刀。
但是宮裏來傳,她也不敢不去,隻能仔細裝扮了一下,收拾妥帖之後,這才跟著宮裏來的太監出了門。
一路上心緒複雜,卻又尋不出什麽好法子來,吳錦瑟急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不知道究竟該怎麽辦。
“公公,您可知是誰傳喚我進宮?”吳錦瑟想了許久,還是看向那太監,出聲問道。
“回郡王府,是皇上。”那太監恭敬道。
“皇上?”吳錦瑟這下更不安了。
原以為是太後要細問自己關於那些書信的事,可是卻怎麽竟會是皇上呢?
“那公公您可知是因為何事?”吳錦瑟話間,將發間的金釵取了下來,塞到那公公手中,一臉急切地問道。
那公公看著那金釵,咬咬牙,藏進了袖子鄭
“奴才是在殿外伺候的,隻聽了個大概,好似原是宸親王來請旨,要娶顏家三姑娘,可是太後娘娘卻反對,顏家三姑娘與,與……”
那公公話間,猛然想起這位不就是怡郡王妃,頓時嚇得噤了聲。
“公公,你不必如此害怕,盡管就是,我知道事關我家王爺,不然也不會尋了我來,我就想提前知道好有個心理準備,你但無妨。”吳錦瑟看著那公公地樣子,急忙出口道。
“是,是,”那公公連應了兩聲,這才接著道,“太後娘娘是有顏三姑娘與怡郡王私通的證據,要將顏三姑娘指給怡郡王做側室,但是皇上覺得不妥,這才尋了您來,許是想問問您的意見。”
那公公並不知道太後所謂的證據就是這位王妃呈上去的,隻是以為想問一下她對於怡郡王娶側室的看法,所以便也就把自己知道的都了。
“多謝公公了。”吳錦瑟完,坐回到馬車之中,整個人楞在了原地。
她覺得自己這一次完全就是在作繭自縛,原本若是鳳潯生求娶,顏卿霜嫁給他了,那麽日後,她與鳳啟延便再無可能,他們便能兩廂安好。
自己把那些書信給太後的初衷是想讓太後公告下,毀了顏卿霜的清白的,可是她哪裏能想到,太後竟會動了讓顏卿霜給鳳啟延做側妃的心思。
若是顏卿霜當真嫁入怡郡王府,即便隻是個側室,那這偌大的王府,哪裏還能有自己的地位?
鳳啟延對顏卿霜用情極深,如今好不容易死心放棄了,願意對自己好了,她怎麽能親手毀了呢?
“怡郡王府,宮門口到了,請您下車。”公公的聲音自外麵傳來,吳錦瑟急忙回神。
從馬車上下去,跟著那公公一路走過冗長的宮道,吳錦瑟一直在想著對策。
宸親王既然來請旨賜婚,應該是真的想娶顏卿霜的,莫不如她等下自己露出一些漏洞,讓鳳潯生覺著那書信是假的,若是假的,那便就沒有問題了,顏卿霜還是會如鳳潯生所願,嫁入宸親王府。
這般想著,吳錦瑟心中便已然有了決定,快步跟著那公公走著。
“王妃稍後,奴才進去通傳一聲。”到了禦書房門口,那公公依舊恭敬道。
吳錦瑟微微頷首,乖順侯在一旁。
鳳啟延,隻要你對我有一絲絲的好,我便願意傾盡所有來回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