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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節添油

  彭樂邑微微怔愣下,抬眼看了下顧瑾之。 

  而後,他又低垂了頭,仔細想了想,道:「王妃所言,老臣並未察覺。若有痰聚而又脾陽陰虛,那怕是肝家之風動……」 

  顧瑾之就笑了笑。 

  他的醫術是很高超的。 

  只要說明白了,他頓時就能想到是什麼病。 

  顧瑾之也放心了。 

  「您給太後娘娘開的方子,是我見過的。原方稍作刪減,再添一味鱉甲和一味牡蠣,彭大人以為何如?」顧瑾之道。 

  彭樂邑給太后開的方子里,有龜板,卻沒有鱉甲和牡蠣。 

  鱉甲用於滋陰潛陽,治療虛風內動,對太后這病甚是管用;而牡蠣,有潛陽、化痰之作用。 

  太后的肝風內動,導致陽未獲潛,已經風動聚痰。 

  潛陽是非常關鍵的。 

  顧瑾之這兩位葯,都有潛陽之效。除此之外,鱉甲還有克服肝風內動,牡蠣有化痰之療效。 

  在滋補脾陽陰虛的基礎上,添上這兩味葯,對太后的病症更有益。 

  鱉甲和牡蠣的藥效,彭樂邑也是非常清楚的,顧瑾之一說,他立馬就想到了如何增減藥方。 

  「老臣這就去面見太後娘娘……」彭樂邑立馬道。他想現在就去承認錯誤,改過藥方。 

  顧瑾之忙道:「彭太醫,這倒不必。太后這病,原本也有脾陽虛弱,您的方子。的確是有療效的。等明日複診,您在方子上再作增減……」 

  而後,她聲音微低道,「您是太醫院的老人,知曉往事。太後娘娘曾經重病久不愈,不信太醫院的醫術,您也清楚。如今太后信任您,又何必多說話,讓太後娘娘心裡起了疑惑呢?」 

  彭樂邑心中微動。 

  病家和大夫之間。信任是最重要的。 

  沒有信任,心裡先疑惑起來,再好的葯也要減效一半。 

  彭樂邑之前開的方子,是滋陰補虛的,原本就是調理太后的身子,對病情可以沒有那麼顯著的療效。卻有固本培元之用,對太后的身子好。 

  顧瑾之並不主張彭樂邑去主動說什麼。 

  她希望彭樂邑可以在複診時,若無其事修改下藥方,讓太后早起好起來。 

  這件事,就當只有他們倆知曉。 

  當然,照彭樂邑的藥方。太后脾陽得益,肝風遲早也能定下。只是多花些時日、拐了個彎。 

  彭樂邑則半晌不知該說什麼。 

  他想道謝,但廬陽王妃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不要伸張此事。 

  彭樂邑恭敬道了聲是:「老臣謹記王妃教誨……」 

  顧瑾之就說了句不敢當。 

  她折身回了仁壽宮。 

  太后並未醒,顧瑾之便坐著等。 

  成姑姑不時親自給她續茶。 

  見太后著實睡得沉了,成姑姑便出來,和顧瑾之說話。 

  她說起了皇后譚氏。 

  「從正月到二月底,都還好。眼瞧著人也精神了。臉上紅光滿面。聽說您給皇后的葯,三月只送了一半。讓皇后隔天用一次。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她起了風寒,人也瞧著沒精神……」成姑姑道。 

  成姑姑是太后的聲音。 

  這話,是太后想跟顧瑾之說的。 

  對於皇帝而言,譚家老侯爺去世,顧延韜一日日得勢,元平侯姜梁日漸低調,朝中已經相對平穩。 

  皇帝已經不那麼忌憚譚家了。 

  所以,譚氏活著還是死了,對太后和皇帝來說,是沒有差別的。 

  但她半死不活的拖著,大家都難受。 

  太后很想知道譚氏如今怎樣了,更想知道顧瑾之給譚氏配的是什麼葯。 

  假如譚氏真的要死了,也要早做打算。 

  譚氏身為六宮之主,太后也要尊重她幾分,故而不好貿然去問她拿葯來驗。 

  太后只得問顧瑾之。 

  所以,成姑姑才提了這話。 

  「皇后鳳體,已經好了七八成。她不過是在心裡依賴我送來的葯,以為斷了就活不成。心裡所想,表露在身體上。況且這時節交替,染了風寒也是常見的,姑姑不用擔心。」顧瑾之道 

  成姑姑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問:「王妃給皇後娘娘的葯,到底是什麼?」 

  「是西域來的種子,西域來往的商人稱之叫『罌粟』。」顧瑾之仔細給成姑姑解釋,「種子結果,取下果漿,製成膏體,叫富貴如意膏。」 

  「有什麼用?」成姑姑又問。 

  這個答應,她是聽過幾次的。 

  但她覺得糊裡糊塗的。 

  什麼富貴如意膏,她之前聞所未聞。 

  「就是強身健體、益壽延年。」顧瑾之笑道,「但也是葯,而且補弱。若是身體健康,用了這葯,補勁太大,反而招富貴病……」 

  「富貴病,又是什麼病?」成姑姑笑著問。 

  她對顧瑾之說的這個詞頗有興趣,又沒有聽說過,想著將來可以說給太后聽,給太后解悶,就問得很仔細。 

  「富貴病不是指一種病,是說人太過於滋補,就像人吃多飯,會長胖一樣。補藥也是如此的。我記得我祖父曾經看過一個病例,病家曾經生病,大夫建議吃鰣魚來滋補。 

  那病家家底豐厚,一年四季頓頓鰣魚也是吃得起的,便每日不斷。那病家也嗜好吃鰣魚,故而每頓都吃。鰣魚大補,補物在身體里化之不去,成了痰飲,折磨了數久。不少大夫只照普通治痰飲的法子,無濟於事。 

  我祖父接了這病家,給他催吐,吐出了半罈子膿痰,病才解了……」 

  成姑姑在宮裡,雖然看過不少的書。才這種坊間才有的奇聞異事,她是沒有聽說過的。 

  她聽得怔住了,望著顧瑾之半晌不說話,希望她再說一個。 

  顧瑾之就想到了袁裕業的母親袁太太,當年也是吃了太多的羊肉,體內熱氣太盛,最後反而生寒,得了個真熱假寒的毛病,半死不活。 

  她把這個病例。也說給了成姑姑聽:「……那時候,我四姐還在袁家,我和我母親登門拜訪,恰逢袁太太生病。我開了生石膏的方子,乃是大涼之物,用來治療熱毒。 

  袁家三公子見他母親極其怕冷。以為是寒症,又見我開了大涼之物,嚇得不輕,進門就是一頓呵斥。我千百解釋,袁家才相信。而後,果然就好了。她那個也是吃多了羊肉。養成的富貴病了……」 

  成姑姑聽到這裡,卻臉色微變。 

  她頓時沒了心情聽去世。只問顧瑾之:「就是袁裕業么?」 

  她聽到顧瑾之說,袁家三公子一頓呵斥,頓時就心裡惱了起來。 

  顧瑾之則道:「正是……」 

  成姑姑神色微落。 

  她知道顧瑾之在外頭給人瞧病,受過不少冷言冷語。當年太後娘娘的弟弟宜延侯寧萼,不僅僅當面罵顧瑾之,還到處詆毀她。 

  後來,寧萼也遭了報應。 

  不成想。袁家那樣的門第,也敢給顧瑾之冷臉。 

  顧瑾之很早就賜婚給了廬陽王的。 

  袁裕業這幾年得太子寵幸。朝野上下都留意他,太后也是聽說過的。太后多次問及袁裕業此人,語氣里隱約有點擔心,怕此人品行不端,帶壞了太子。 

  而後,顧珊之的事鬧出來,顧瑾之和離改嫁,京里人都說,顧珊之狠毒,害死袁裕業多個孩子和妾室,反而全身而退,顧家還到處說袁裕業不能生育,著實太過於得理不饒人。 

  這件事鬧出來,太子是萬分同情袁裕業的,連皇帝也動了惻隱之心。 

  可太后覺得,袁裕業連家裡后宅都管不好,亂七八糟,只怕能力有限,對他這個人就保留了幾分看法。 

  而後,顧珊之改嫁之後,一連生了二子,顧家又不遺餘力大肆宣揚,袁裕業在京里丟盡了顏面,太后便知道,他是真的不能生育。 

  一個無法生育的男人,對於子嗣大事而言,和太監又有什麼區別呢? 

  怎麼能指望這種男人有高潔的品格? 

  太后就對袁裕業很不滿。 

  她曾多次和太子說話,暗示太子要親賢臣、遠奸佞,對袁裕業的評價就很重了。 

  雖然太子根本沒理會。 

  成姑姑和太后是一心的。 

  太后覺得袁裕業非忠良之輩,成姑姑心裡就討厭起這個人來。 

  如今再聽顧瑾之這麼故意添油加醋一說,成姑姑是信以為真的,心裡怒火頓起。 

  她沒有發脾氣,只是臉色微斂。 

  袁裕業原來之前就那麼沒有見識,不知高低! 

  顧瑾之見成姑姑冷臉不語,知道自己的話,成姑姑聽了進去。她也不再說話了,安靜呷了口茶。 

  等成姑姑回神,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小宮女跑來說,太後娘娘醒了。 

  成姑姑和顧瑾之忙進去服侍。 

  太后睡了一覺,神清氣爽,臉色也紅潤,精神頭很足。 

  她笑著說:「小七來看哀家,哀家這病啊,陡然就好了。」 

  顧瑾之也笑,道:「母后,我可不敢居功,這是彭大人的醫術好,也是宮裡的葯好。」 

  「宮裡的葯,哀家用的葯,都是你們顧家的。」太后笑著道,「你們顧家的葯好。」 

  顧瑾之說了句太后抬舉。 

  她和成姑姑一起,親自服侍太后洗漱。 

  到了申正三刻,朱仲鈞來接顧瑾之,夫妻倆告辭回家。 

  等朱仲鈞和顧瑾之走後,宮裡的妃子也紛紛來探病。 

  太后沒有見她們,只是安靜躺著。 

  她隨口問了問成姑姑,和顧瑾之說了什麼:「皇后的事,你問了么?」 

  成姑姑忙說問了,又把顧瑾之的話,解釋了一遍。 

  太后眉頭微蹙。 

  而後,她老人家慢慢舒了口氣。 

  成姑姑原本想著,把袁裕業曾經對顧瑾之發火的事,說給太后聽。但想到太后就是因為生氣,才到了如此地步。要是再告訴她,只怕還要氣。 

  成姑姑就忍住沒說。 

  她想,等挑個合適的機會,再告訴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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