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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節毒手

  宋盼兒驚愕,忙叫慕青扶起春巧。 

  「不要急,不要急。」宋盼兒對春巧道,「大老爺怎麼個緣故,你慢慢說……」 

  春巧抹了淚,抽噎著道:「大老爺為了出使安南國的事,忙得腳不沾地。前些日子就不太舒服,也沒空理會。前幾日,夜裡發熱,大夫人就讓請了太醫瞧。吃藥也不管經,那太醫卻道什麼非靈丹妙藥,讓大老爺耐心幾日。哪裡知道,早上大夫人起來,發現大老爺躺著,身上滾燙,手腳卻冰涼,怎麼也叫不醒,昏迷過去。太醫院來了三四位太醫,卻說大老爺六脈全無,讓大夫人準備後事呢……」 

  說罷,嚎啕大哭起來。 

  宋盼兒臉色也變了。 

  她是不喜歡大老爺的,卻也沒跟他有過面紅耳赤的爭吵。她討厭大老爺,也只是心裡嘀咕。 

  突然聽說他要死了,宋盼兒可憐起了大夫人…… 

  大老爺這四年才發達,深受皇帝喜歡,家業掙得卻是有限。他要是撒手去了,大夫人以後…… 

  大夫人也不算老呢。 

  「大夫人說,不管怎樣,求七小姐去一趟。」春巧哭著道。 

  她也不知道為何請七小姐。 

  太後有疾的事,一直是隱晦,顧家也只是大夫人、大老爺和顧瑾之家這一房知道,二房和下人們是不明白的。 

  「那你快去。」宋盼兒對顧瑾之道,「慕青。你去準備馬車;芍藥,你陪姑娘回房換衣裳。」 

  然後想了想,總覺得不安心,又對念露道,「去告訴三爺,咱們都去瞧瞧。再告訴祝媽媽,在家裡服侍好兩位少爺。」 

  眾人就忙散去。 

  顧瑾之換了身衣裳,宋盼兒也更衣完畢。 

  顧延臻聽到了大哥彌留之際,也是大駭,連忙進了內院。又問了一遍怎麼回事。 

  春巧一邊忍著眼淚。一邊哽咽著把大老爺的情況又說了一遍。 

  一家人上了馬車,顧瑾之攙扶著母親,往成國公府去了。 

  大房的正屋裡擠滿了人。 

  二老爺和三少爺顧晴之在花廳,接待幾位太醫;二夫人和兩位姑娘、三少奶奶夏氏在東次間;大少爺顧辰之、大奶奶林蔓菁、大夫人在內室。 

  太醫院提點秦微四在號脈。 

  他醫德有虧。可醫術高超。這個時候。大夫人也顧不得了。就把他請了來。 

  顧延臻、宋盼兒和顧瑾之也進了內室。 

  大老爺躺在床上,臉色紫青,顧延臻心裡突突直跳。 

  宋盼兒也瞧著駭然。心底有點涼。 

  大夫人鬢角微散,愣愣在一旁,眼底淚痕未乾,全然無平日的精明能幹。獃獃的,就顯得很蒼老。 

  宋盼兒和顧延臻上前,叫了聲大嫂。 

  大夫人回神,勉強擠出一個蒼白的笑:「你們來了?這裡太醫問診,人多不好。你們且出去坐坐。」 

  然後看到了顧瑾之,拉了她,「瑾姐兒,你陪著大伯母……」 

  宋盼兒就和顧延臻出來,往東次間去。 

  看到二夫人葉氏和他們房頭的幾個孩子,宋盼兒笑容淺淺的,虛行了一禮。 

  二夫人和眾人也還禮。 

  看到宋盼兒,二夫人這次心情很好。她甚至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女兒即將進宮的事,說給宋盼兒聽。 

  可大伯那樣了,她又不太敢造次。 

  萬一大伯真的死了,琬姐兒怕是要落選了。 

  她也真心祈禱大伯能好起來。 

  「三嬸,七妹沒來么?」六姑娘顧琬之行禮過後,問宋盼兒。 

  宋盼兒知道她即將進宮,也不好表面上得罪她,就悄聲道:「在內室呢,大伯母留她說話。」 

  二房眾人一頭霧水。 

  留她作甚? 

  自從這個七堂妹回京,她的經歷就有點傳奇,叫人摸不著頭腦。二房的人都暗揣有件事,大房清楚卻瞞著他們,偏偏他們都想不通。 

  六姑娘想找顧瑾之,主要想問問太後娘娘的喜好和脾氣。 

  畢竟顧瑾之那麼得寵,太后和皇上又是賞金子又是賜婚又是經常招她進宮去。 

  多了解些,端午節那天的選秀,她也更個機會。 

  說著話兒,顧辰之從內室出來,給宋盼兒和顧延臻問安。 

  然後對顧延臻道:「二叔和三弟在花廳……」 

  顧延臻就又給二夫人行禮,跟著顧辰之去了花廳。 

  路上,顧延臻問顧辰之:「派人去白雲觀請老爺子了嗎?」 

  「派了,估計也快回來了。」顧辰之神色黯淡,聲音有氣無力的。 

  顧延臻點點頭。 

  內室里,大奶奶和大夫人依舊在服侍。 

  秦微四在給顧延韜號脈。 

  顧延韜六脈具無,秦微四號了半晌,的確找不到脈象,只好對大夫人道:「褪了顧閣老的襪,看看跌陽脈。」 

  跌陽脈在腳背上。 

  大夫人印象中,大夫號脈都是手上,很少有人要號腳的。 

  她有點猶豫。 

  顧瑾之在悄悄對她說:「大伯母,跌陽脈乃是三部切脈部分之一……」 

  大夫人這才起身,幫著褪了顧延韜的睡襪。 

  秦微四號了跌陽脈,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他心裡大概就明白了怎麼回事:顧閣老跌陽脈大而有力,而其他六脈卻全無,足見他根本不是謝太醫和程太醫所診斷的陰寒證。 

  太醫院的太醫給閣老用錯了葯,責任仍在秦微四這個提點身上。 

  他前些日子因為難顧瑾之惹惱了太后,如今又要惹惱皇帝和顧閣老。 

  顧閣老這不是絕症,他這是陽厥證而昏迷。 

  因腸道里有積累多時的燥矢。引發的陽厥證,他死不了。 

  陽厥證和陰寒證,一個病因是熱邪,一個病因是濕寒,完全相反的病因。 

  用錯了葯,這能不出事嗎? 

  等顧延韜醒來,知道自己這番遭遇是太醫院的失職,他能饒了秦微四和那兩位太醫? 

  顧延韜可不是個什麼善類。 

  秦微四一個小小五品官,有什麼資格和皇帝面前的紅人斗? 

  他額頭有汗。 

  怎麼辦怎麼辦?他心裡快速轉著。 

  已經在皇帝面前有過一次錯兒,而且是最近。再犯錯。皇帝真的要怒了。 

  他也要和顧世飛一樣。主動請辭致仕嗎? 

  秦微四才四十來歲,正當年啊!他捨不得。 

  他丟了飯碗,就是丟了命的。 

  他眼睛轉的很快。 

  而後,他又看到了顧瑾之。眼神又是一黯。 

  顧瑾之醫術非常了得。他是親眼所見的。糊弄是不行的。 

  他的手,在顧延韜的跌陽脈上,久久沒有鬆開。反而用力。 

  他眼睛瞟了眼這屋子裡的幾個女人。 

  顧延韜的妻子和兒媳婦站在前面,顧瑾之被她們倆擠到了後面。 

  要快,決斷要快。 

  不是顧延韜死,就是他秦微四丟官罷職,死路一條。 

  於是,他手上的勁越來越大,想用力按住跌陽脈,不讓其在跳動,手下卻悄悄挪動一根隨著隨帶的銀針。 

  刺下去,只有刺下去,顧延韜的跌陽脈就會慢慢虛弱。 

  熬不過今夜,他就要完了。 

  秦微四的失職,就無人追究,病症什麼的,他就可以胡亂杜撰,他能保住名聲和地位。 

  倏然,他只感覺後頸處猛烈一疼。 

  「瑾姐兒!」秦微四聽到了顧延韜妻子的疾呼。 

  他四肢一陣抽搐般的疼痛,力氣一下子抽空,腦子像灌進了水,沉沉的,整個人昏迷了下去。 

  大夫人和大奶奶大驚失色,看著顧瑾之突然衝上去,一手重重捏在秦微四的後頸,就把秦微四給弄昏了。 

  兩人都不知道問為什麼,只是震驚看著顧瑾之:柔軟的手,不帶兵刃就把一個大漢這樣輕易放到了。 

  秦微四跌了下來,顧瑾之抬起他的右手給大夫人和大奶奶看:「他要害大伯。大伯如今只有跌陽脈大而有力,要是被他害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秦微四右手的袖底,一根銀針閃閃發亮。 

  大夫人大口大口的喘氣。 

  她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氣得差點昏迷,呼吸不暢。 

  這些個大夫,殺人害命就在家屬的眼皮底下,簡直喪心病狂。 

  這要不是顧瑾之,誰能知道? 

  大夫人和大奶奶是萬萬沒想到秦微四會下毒手了! 

  「快,快去叫人,把這個畜生綁了送官!」大夫人聲音顫抖,猶自后怕,身子不由抖起來。 

  平日里那麼鎮定能幹的大夫人,此刻整個都要坍塌了。 

  要是顧瑾之再晚來一會兒呢? 

  要是秦微四早一刻動手了呢? 

  她們提著心,把大老爺的命交在大夫手裡,結果這大夫,是個衣冠禽獸! 

  大夫人是個聰明人,從秦微四的舉動,她就明白了為何:太醫院的人誤診了,害的大老爺差點死了。 

  而大老爺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等大老爺醒來,太醫院那兩個診斷的太醫和秦微四跑不了的,他定會收拾他們。 

  秦微四罷官是毫無懸念的。 

  秦微四不想宦途終止,就寧願先下手為強。 

  秦微四也是個心狠手辣的。 

  大奶奶忙跑去了,叫了家丁和二老爺、三老爺、顧辰之、顧晴之來。 

  顧辰之眼睛都紅了,沖著地上昏迷的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別別!」顧延臻抱住了他,道,「辰哥兒,你踢傷了他,到時候被他反咬。證據要緊,快綁起來。」 

  顧辰之就才住了腳。 

  他眼睛里蹦出怒焰,恨不能撕碎了秦微四。 

  顧瑾之也不得不佩服秦微四。 

  敢鋌而走險,而不是坐以待斃,這樣的人,時運好一點,就是錦繡前程,就像顧瑾之的大伯。 

  只可惜,秦微四運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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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燥矢的矢,就是通「屎」, 屎,古寫多作「矢」。燥矢,指乾燥硬結的糞便。(這句話出處百|度百|科) 

  感謝 熱戀^^ 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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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眼書頁,哇,三十萬字了,有點驚喜。好像是昨天開篇的,轉眼就堆砌了三十萬字,有沒有一種光陰如箭歲月如梭的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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