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原因
「娘,您慢些!」顧瑾之見母親快要健步如飛了,忙緊緊拉住了她的胳膊,「小心肚子。」
宋盼兒的腳步這才緩了下來,可仍是心急如焚,恨不能一下子飛去看看情況。
顧瑾之聽到說廬陽王摔暈了那一瞬,也是腦袋嗡了一下。她雖然比宋盼兒鎮定,心裡卻也是亂糟糟的。
居然有絲捨不得。
母女倆用儘可能快的腳步,趕到了他們下處的廂房小院。
老爺子已經到了。
白雲觀的主持紫微真人也到了。
顧延臻和大夫人、大奶奶站在門口,沒有進去,怕打擾老爺子問診。
煊哥兒和琇哥兒可憐兮兮站在父親身邊。
四姑娘和六姑娘也一臉懼色。
跟著來的小廝們,跪了一地。
丫鬟婆子們瑟瑟,人人自危。
看到顧瑾之和宋盼兒進來,煊哥兒一把衝過來,緊緊抱著顧瑾之的腿,把頭埋在她懷裡,很是委屈,雙肩有些抖。
他衣裳後面被磕破了一塊。
琇哥兒看到宋盼兒,臉色煞白,往父親身後藏。他頭髮有些零散,一身塵土。
從假山上摔下來的,不止是廬陽王,還有顧家這兩兄弟。
他們倆沒事,摔下來的時候掉在廬陽王身上。
廬陽王反面朝下,摔得四面八仰,後腦勺嗑在小石子上,把頭磕破了,頓時就昏迷不醒。鮮血直流。
「爹爹和紫微真人在裡面……」顧延臻對宋盼兒道,「你先去屋裡歇歇……」
大家都圍在這門口,哪有宋盼兒去歇息的道理。
她沉聲問顧延臻:「好好的,怎麼就從石山上摔了下來?」
顧琇之身子抖了下,恨不能鑽到父親衣襟底下去多起來。
他很害怕。
宋盼兒的目光就變得嚴厲。
顧延臻就虛扶了妻子,非要讓她去廂房歇息。
「都去歇了吧,守著有什麼用?」大夫人發話,「你們都去吧,我留在這裡。」
然後就打發眾人回房。
大家卻不動。
大夫人只得先帶頭進了屋子。
反正都在這個院子里,有動靜就知道。
眾人這才各自回屋。
大家剛剛散去。白雲觀的其他十來個道士。也紛紛來看望廬陽王,其中就有在邱祖殿替顧瑾之看相的道士。
他說,今日是顧瑾之時運的開端。
接著,廬陽王就摔昏了。
顧瑾之沒有回房。她不顧眾人的目光。撩起帘子進了廂房。
廬陽王昏睡著。頭上裹了白綾,血跡斑斑,幾乎要把白綾浸透了。
顧老爺子在他頭上、臉上、頸上用針。替他止血。
紫微真人盤膝坐在一旁的地上,念誦著什麼,大約在作法祈福。
看到顧瑾之進來,老爺子只是回頭看了一下,就沒有再說什麼。
他一臉的汗。
老爺子到白雲觀上香,哪裡來的銀針?
旁邊有個小小的藥箱,似乎和祖父經常拿的那個相似,卻有些不同。這個藥箱要小很多。
顧瑾之沒有出聲,安靜站在一旁。
又有幾個道士也撩簾進來。
看到情況,又悄悄退出去。
屋子裡只有祖父、紫微真人和顧瑾之。
祖父施針,汗流的很快,臉很快被汗濕,汗水迷住了眼睛。
顧瑾之上前,替他擦了臉上的汗。
廬陽王深度昏迷,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瞧著蒼白得駭人。
這樣大出血,需要用西醫的方法輸血。
顧瑾之不知道祖父能否有法子,反正她也沒有把握的。
她手攥的有點緊。
要是廬陽王……
廬陽王一旦出事,她平靜的生活,也該消失了。太后雖然為人溫醇,卻是把廬陽王當成寶貝託付給顧瑾之。
半個時辰,整整半個時辰。
盤膝打坐背誦著什麼的紫微真人,也是一身的汗。
老爺子同樣。
三月底的天,有點陰涼,顧瑾之卻是手腳冰涼。
最後,老爺子長長舒了口氣,道:「止住了血,不妨事了。」
不妨事了……
就是說,命保住了。
顧瑾之道:「祖父,我扶您……」
老爺子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腿發虛。
他沒有拒絕。
顧瑾之攙扶著他,出了這間廂房。
紫微真人作法也停下來,慢慢送了口氣,從廂房裡出來。
顧家的人各自進了屋,都在窗戶底下聽情況,院子里只有那些小廝們仍在跪著。
白雲觀的道士,也站了滿院子。
紫微真人對顧老爺子道:「王爺吉人天相,貧道作法,已經替王爺留出了命脈,他過不了多久便會醒來。王爺醒來之後,只會更加健康活潑。」
他也是渾身濕透了,虛弱不堪,好似用盡了法力。
顧瑾之不太明白為何,卻也知道,這世上有些人,是真的懂陰陽八卦,會逆轉命運的。
有兩個道士攙扶住了他。
顧老爺子微微頷首。
畫琴也上前,幫著顧瑾之,扶住了老爺子去廂房歇息。
滿院子的道士,只留下兩位服侍,其他的也跟著紫微真人走了。
老爺子對顧瑾之說:「他七八歲上,騎馬摔了一回,昏了三天。那次是跟著太子去騎馬。怕先皇和太后責罵,就瞞著先皇和太后,誰也不知道,悄悄請了我去治。
當時我就說,他腦子裡有凝塊,可能醒不來。最後,卻奇怪的醒了,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按理是不該醒的。後來一直長不大似的。如今又摔了一次,毒血反而能流出來。只要能醒,就是好事。」
只要能醒……
就是說,還跟上次一樣,可能醒不來。
「去陪著他吧。」老爺子見顧瑾之強撐著沒事,眼神卻不同往日,他知道顧瑾之擔心。
顧瑾之道是。
老爺子也要更衣,有畫琴服侍,她就從廂房出來,又進了廬陽王的廂房。
她替廬陽王把脈。
脈搏虛弱得若有若無。
她的心就一陣陣揪起來。
已經保住命了。能不能醒來。卻要看天意。
用後世醫學的話說,他可能成為植物人。
如今,既不能搬動他,又不能給他喝葯。只等枯坐著。等他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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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兩個廂房。是宋盼兒下榻之處。
她正在問跟著廬陽王等人的小廝,事情發生的經過:「既然是要去逛廟會,怎麼好好的路不走。非要爬到假山上去?」
小廝跪在,身子似篩糠抖。
他一個勁哭著說饒命。
「聲音小些!」宋盼兒怕人聽到,警告說道,「我又不要你的命。你把事情仔細說給我聽。否則,我就剝了你的皮!」
「……原本是要出去的。假山上有風箏,王爺說,摘下來給七小姐。小的們說,去幫他拿,王爺不肯,大聲讓小的們不準動,他要親自去拿。然後,他又說什麼,七小姐讓他帶著八少爺和九少爺,他就拉了兩位少爺一起上去。
小的幾個仍是不放心,就跟著一起上去了。王爺自己的腳踏空了,還帶著把兩位少爺掉了去了。小的們攔也來不及…….」
有兩個小廝手忙腳亂去拉,結果都被帶了下去。
假山並不高,掉下去的確會疼,不小心也可能這段手腳。
可偏偏,煊哥兒和琇哥兒是掉在廬陽王身上,偏偏又廬陽王正腦袋下一塊尖銳的石子。
宋盼兒這才知道,煊哥兒也掉了下去,忙去叫人把煊哥兒叫來。
琇哥兒也跟著來了,他害怕得快要哭出來,頭都快埋到了地上。
顧延臻瞧著就很心疼。
宋盼兒沒看琇哥兒,只是把煊哥兒拉過來,仔細問他:「哪裡疼?手疼不疼,腳呢?身上哪裡疼?」
前後左右檢查了一遍。
煊哥兒不疼,他嚇死了。
被母親這麼關切一問,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琇哥兒也跟著哭。
大伯母只當宋盼兒在罵孩子,連忙挑簾進來。
看到煊哥兒趴在宋盼兒懷裡哭,琇哥兒站在地上哭。
一個小廝跪在地上哭。
大夫人呵斥那小廝:「吵了王爺養病,你有幾個腦袋?」
那小廝頓時不敢哭了。
大夫人就把琇哥兒攔在懷裡,安撫他,問他哪裡疼。
琇哥兒手摺了一下,有點隱約的疼,此刻他卻不敢講,只是跟煊哥兒一樣說「不疼。」
兩個孩子好半晌才停下來。
二房的兩個姑娘也聽到了,就嘆氣說:「這回惹了大事。」
等孩子們不哭了,大夫人拉著琇哥兒,也坐到了宋盼兒身旁的炕上,壓低了聲音和她說話:「三弟妹,大嫂的話,你別不喜歡聽:今日這件事兇險得很,卻不是咱們家孩子的錯兒!
我仔細問過了,廬陽王想拿著山石去拿風箏,又記得瑾姐兒的叮囑,想用一隻手抓住他們兄弟倆的胳膊,然後又低聲蹲下去撿風箏,才踏空的……」
顧瑾之吩咐廬陽王,他就照辦,一點也不知道變通。
旁人都沒事,偏偏他被石子碰破了腦袋昏了。
這些都是冥冥中天註定的。
這次的事,就是個意外。
「可到底是跟著咱們出門,錯兒還在咱們身上。」顧延臻嘆氣道,「如今可怎麼是好?」
都是廬陽王蠢,要不然也不會有這事。
正常的人,有小廝跟著,自己幹嘛爬到假山上去?
宋盼兒就深深嘆了口氣。
從前她是覺得廬陽王很好,也許能過一生。
可這件事,讓她心裡很難過。
要是個正常些的孩子,哪怕幼稚單純些,也不能出這事。
將來顧瑾之嫁給他,就要替他操一輩子的心。
有時候,意外防不慎防,卻都是顧瑾之的錯兒。
偏偏廬陽王還有個惹不起的娘……
宋盼兒微微闔眼,悶在心裡的一口氣,半晌都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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