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天恨海
十幾輛黑色轎車在巷子外飛馳而過,向著那輛邁巴赫追去。
躲進巷子裏的章雪菲背靠著牆壁倚下,半弓著腰身,喘息粗重。
就在她稍稍放鬆警惕的時候,巷子深處傳來幾聲腳步聲。
章雪菲如臨大敵。
她抬頭凝目望去。
隻見一個年輕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離她不足十米的地方。
“你來這裏做什麽?”
聽著那刻意生疏的語氣,章雪菲雙手撐在背後的牆壁上,緩緩站直身子。
年輕男人笑意玩味,“你怎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章雪菲死死盯著年輕男人的臉龐,雙手緊緊扣著那年久失修的牆皮,她的指甲中幾乎溢出血來。
年輕男人的視線有意無意的瞥著她的雙手,“其實你不該來燕京的。”
他語氣一頓,視線淩厲了些許,“尤其是這裏。”
因為,這裏是他母親的住處。
雖然礙於蘇家的原因,並沒有人敢對他的母親不利,但他還是不希望有人來打擾楊素宣的生活,為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章雪菲的臉色變得有些猙獰。
因為蘇漁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語氣,很陌生,二人之間那不過短短十米的距離,此時卻像隔著一道永遠不可能逾越的鴻溝。
“我隻想問你,為什麽你不親口告訴我真相?卻要狠心拋下我,一個人北上?”章雪菲咬著牙問道。
蘇漁別開視線,“當日,你從你父母的老宅離開,去找雷少卿時,你中了一槍,險些喪命對不對?”
“但我那天始終聯係不到你,直到後來在兩千國際酒店,你才跟隨雷少卿現身,你與我解釋過嗎?或者說,你隻相信雷少卿的片麵之詞,就決定與我劃清界限呢?”
“我……”
蘇漁打斷章雪菲的話,嘴角自嘲,“同樣是那個晚上,我被齊鎮,以及五十多名幻月宗弟子圍攻時,你有向雷少卿為我爭取一絲生的機會嗎?”
他猛然轉頭望向章雪菲,眸如利劍,語氣森寒刺骨:“再到後來,我被六名地獄挽歌成員追殺,幾乎喪命的時候,你又在哪裏?或許就算我死了,你都不會有一絲絲的內疚吧?”
章雪菲渾身一顫。
蘇漁抬手指了指巷子外,“給你一分鍾時間,離開我的視線,你留不留在燕京與我無關,但我絕不會容忍你再踏進這條巷子一步。”
章雪菲一動不動,隻是盯著蘇漁,似乎是想在他的眼底尋找到哪怕一絲絲破綻。
就在這時。
離巷子口不遠的一個院門被人推開,係著圍裙的楊素宣出了門來。
她皺著眉頭打量了門邊的章雪菲幾秒,隨後把視線移向蘇漁,問道:“阿漁,這是你朋友?”
在院門被推開的前一刻,蘇漁便已經斂起怒容,此刻他笑容明朗,向著楊素宣搖了搖頭,道:“媽,這位小姐隻是路過,向我問路而已。”
楊素宣滿臉狐疑,因為蘇漁雖然掩飾的很好,但是章雪菲那滿是矛盾與掙紮的眼神,卻是出賣了二人之間的關係。
楊素宣白了一眼蘇漁,然後微笑著看向章雪菲,輕生道:“姑娘,你來說,怎麽回事?你來找我們家阿漁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啊?”
注視著楊素宣那滿是慈愛與關切的目光,章雪菲鼻子一酸,兩行眼淚瞬間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同是女人的楊素宣仿佛立刻明白了些什麽。
她一把拉起章雪菲的胳膊,心疼的看著她那溢滿鮮血的指甲,急聲道:“姑娘,你別哭,有什麽事情你告訴阿姨,是不是我們家阿漁欺負你了?你別怕,說出來,阿姨給你做主。”
蘇漁插話道:“媽,你誤會了,我不認識這位小姐……”
“媽沒問你,你別插嘴。”楊素宣打斷蘇漁的話,然後繼續問章雪菲道:“姑娘,是不是我們家阿漁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你隻管說,阿姨絕對饒不了他。”
章雪菲抽泣著,搖了搖頭。
楊素宣還想說些什麽,章雪菲卻推開了她的手,深深的望了蘇漁一眼後,轉身向著巷子外跑去。
“姑娘!姑娘!”楊素宣呼喚著。
但章雪菲沒有回頭,很快便跑出了巷子。
楊素宣臉色焦慮,手忙腳亂的解下圍裙,就要去追章雪菲。
蘇漁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媽,人家隻是路過,找我問路而已。”
楊素宣伸手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蘇漁的額頭,“還想騙你媽,你是什麽樣的孩子,媽還不知道?”
蘇漁默然。
“還不給我趕緊去追,這天也快黑了,人家一個女孩子,多不安全,你呀你,你要是不喜歡人家,就和人家姑娘好好說清楚了!”
“可是……”
“沒有可是!快去追呀!還愣著幹什麽?”楊素宣不悅道。
見母親真的生氣了,蘇漁也不敢再推脫,伸手把楊素宣推回院內,道:“好好好,媽,我知道了,你好好在家呆著,別出門。”
說罷,蘇漁轉身走向巷子外。
章雪菲跑出很遠很遠。
最終停在了一處石橋上。
半壁殘陽,橋下河水清淨,倒映著她那張淒美的麵孔。
章雪菲雙手按著欄杆,十指上尚未凝固的血液,在黃昏下猶如被撕裂的鮮豔玫瑰,尤為刺目。
年輕女子的愛情,就像茁壯成長的豆稈一樣,一夜之間便可參天入雲。
從她遇見蘇漁的那天算起,直到深深被他吸引,再到後來墜入愛河,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幾天的功夫。
同樣的。
有一個詞匯,叫做情天恨海。
女人們所恪守的愛情,往往並不會隨著一段感情的終結所逐漸消弭。
一部分女人,求而不得,便會愈發渴望。
一部分女人,求而不得,那份最初最真摯的感情,便會向著另外一個極端演變,那就是恨。
而章雪菲便屬於後者。
石橋遠處的一顆槐樹上。
蘇漁隱匿於枝葉茂密之間,他躺著一根較為粗壯的枝幹上,雙手枕在後腦下,遠遠的眺望著橋上那道倩影。
他對章雪菲終歸是有一些怨氣的。
但並沒有像他嘴上那般無情。
他也就自然無法預料到。
今日的這番相見,為他埋下一個深遠且棘手的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