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反應不一
“還有這樣的事!”沈箴頗感意外,“我說怎么這么巧,又是碰到了葉家的人,又報信報得這樣快。”
“既然這樣,我看,僅是修書一封,還有些怠慢,”閔先生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不如讓我代世銘兄去會會這少年。”
沈穆清深諳說話之道,與其瞞著,不如在關鍵的地方含糊一下,效果更好。
想到蕭颯的那個脾氣,她卻不由暗暗后悔。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汪總管偷偷拿份沈箴的拜貼給蕭颯完事……閔先生這一會,還不知道會有個什么樣的結果來。
誰知沈箴卻是反對的:“眼看著沒幾天就春闈了,這事你還是別管了。問清楚了姓名,又知道在國子監讀書,還怕以后會不到……更何況,你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閔先生略露失望之色,倒也沒有堅持。
沈穆清這才松了一口氣,暗暗朝著汪總管使了一個眼色,然后趁機告辭。
汪總管也是個伶俐的,忙道:“我送姑娘出去。”
沈箴和閔先生有話要說,自然沒有誰去管這些細小末節的事。
出了九思齋,沈穆清就吩咐汪總管:“你去常、孫兩位師傅家里祭拜后,要問清楚家里的情況,還要威遠鏢局是怎么安置他們兩家人的,然后來給我回個話。”
汪總管忙應了一聲“是”。
沈穆清就帶著落梅和珠璣回了安園。
那時天色已晚,無星亦無月,沈穆清想著要經過李氏院子旁的夾道,連燈都不敢點,和落梅、珠璣兩個悄悄穿過夾道。
待走近了,她們才發現角門緊緊地閉著。
落梅上前,輕輕地喊“英紛”。
門就“呀”地一聲豁然而開。
英紛用衣袖遮著手里那盞小小的牛角燈,低聲道:“姑娘可回來了,太太剛走了!”
沈穆清嚇了一跳:“太太怎么突然下了床?還這個時候到我院里來?”
一邊說著,幾個人一邊進了院子。
英紛輕聲地道:“是陳姨娘、翠縷和橙香陪著來的。我當時嚇得慌了神,太太問姑娘,我說:睡下來。還好太太沒有進屋看,要不然,可真是不知道該怎么好。”
她們穿過抱廈進了堂屋,想著這窗戶上裝的是玻璃,就是有簾子掛著,外面也可以看得到燈光,因此不敢點燈。窸窸窣窣地摸進了臥房。
“太太沒進屋,那她來干什么?”沈穆清道。
英紛道:“去看了錦繡。”
沈穆清更是擔心:“錦繡怎樣了?有沒有說糊話。”
“吃了藥,一早就睡下了。明霞在一旁看著。太太去的的時候,睡得可沉了,連個身都沒有翻。”
沈穆清放下心來,思忖著這藥里估計有安神的東西在里面。
“太太說了什么沒有?”她問道。
“沒說什么……”英紛答道,語氣中卻帶著一絲不確定。
珠璣卻道:“這都是什么時候了。姑娘為我們擔了多大的事,你還在這時只顧著自己的賢名。”
英紛嗔道:“我要是有這心,讓我天打五雷轟……”
“姑娘早上還說,我們要齊力斷金,你們倒好,晚上就吵了起來。”一向慎重的落梅也開了口,“你們一人少說一句,姑娘問什么,你具實答什么是了。”
英紛嘟呶道:“我這不是覺得不是個事,卻心里又有些說不過去嗎!”
“到底是個什么事?”沈穆清道,“你從頭給我講一遍。”
英紛道:“太太聽說姑娘睡下了,就去看了錦繡,見錦繡睡得沉,還問了明霞幾句‘用得什么藥’之類的話,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收衣裳去洗的小丫鬟環兒,藤笸上面是錦繡今天穿出去那件牙色蓮花紋素色杭絹窄袖褙子,太太就翻了翻,還問環兒‘這是誰的’,環兒說‘是錦繡姐姐的’,太太就冷冷地‘哼’了一聲,什么也沒說,轉身就走了。我瞧著這有點蹊蹺,可以說不出來哪里不對。”
沈穆清一直忍著腳疼,現在回了屋,立刻就癱坐在了床沿邊:“這件衣裳原是太太年輕時穿過的,去年賞給錦繡的,應該不算違例吧!”
大周朝對服飾有著嚴格的規定,可這幾年大家也只是嘴里尊著,早就穿亂了,要不然,蕭颯憑什么穿了件天水碧的衣裳,沈家又怎么敢用妝蟒給沈穆清做褙子。
英紛只是覺得當時太太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恨恨的樣子。現在聽沈穆清這么一說,反而不好說什么。
落梅見了,立刻笑道:“是啊,我們是因為要去廟里,所才這拿了太太賞的好衣裳出來穿的。今年春上去郊游的時候,我當時穿著件丁香色的比甲,太太說配著我那石青色的馬面襕裙不好看,賞了我一件桃紅色的褙子,當時就讓我穿上了,還說,別走在姑娘身邊丟了姑娘的臉。”
這下子,英紛就更不好說什么。
大家都擔驚受怕了一整天,累得不行了,一直強撐著。服侍沈穆清梳洗后,落梅主動上夜,讓珠璣和英紛去歇下了。
珠璣卻拉了英紛在屋里說話:“太太是不是當時的神色不對?”
英紛是她們幾個里面最精明的,可就是因為太過精明,因此事事都要爭贏,樣樣都要拿先,說話行事間自然有些不同,不大討人喜歡,月例就一直停在三等的份上,今年春天,還是沈穆清說項,才升到了二等。珠璣和她同屋住了七、八年,卻是最知道她稟性的,曉得她不會無原無故地說出這番話來。而英紛了,同屋幾個姊妹里面,最佩服的是珠璣,事事都能忍,因此常常想學她。兩人之間也就比旁人要親厚。
聽珠璣這么一問,英紛直言不諱地道:“嗯。太太那眼睛,像刀子似的盯著那件衣裳。我瞧著不大對勁。”
兩人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又太過疲憊,說了幾句就睡著了。
第二天,沈穆清的腳更痛,而且那些水泡好像還流出了黃色的水來。她看著這情況不對,叫了汪媽媽進來,讓去請劉先生來。
汪媽媽慌得不行:“當時就說去請劉先生,他卻說天色晚了,這個什么王大夫在京都也是很有名的……給錦繡瞧瞧就行了,怎么還敢給姑娘瞧病……”一邊抱怨著汪總管,一邊忙去找了他,讓安排人請劉先生過來一趟。
沈穆清苦笑著重新換了細細的棉紗布裹了腳,去李氏那里請安。
在屋檐下又遇到了比她早到的沈月溶。
沈穆清不由苦笑。
沈月溶看著她到是很親熱,上前拉著她的手問起去藥王廟上香的情況,聽那口氣,她還不知道藥王廟發生的事。
兩人實際上相差的年紀不大,沈月溶看上去也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不知道為什么,沈穆清就是和她親近不起來,總感覺到她身上常常會出現一種讓她不安的犀利氣息,并不像表面這樣的恭順。
她也沒有多提藥王廟里發生的事,淡淡地應了她兩句,田媽媽抱著大舍在一群丫鬟媳婦的簇擁下也過來給李氏請安了。
大家互相見過禮,沈月溶就去抱大舍:“我在家里是最小的,從來沒有弟弟!”
田媽媽但笑不語。
大舍倒是乖乖地伏在沈月溶的身上,眼睛瞅著她耳邊的墜子上的貓眼石看。
沈月溶就笑道:“舍哥看著眼熟吧——這是姨娘賞我的。”
沈穆清這才發現,沈月溶戴的那對耳墜原是陳姨娘的。
田媽媽就脧了沈穆清一眼,忙道:“上次月姐給姨娘做了條膝褲,姨娘又送月姐耳墜,這是月姐和姨娘的緣份。”
沈月溶眼睛笑得如彎月,正欲說什么,橙香出來了:“太太讓姑娘和少爺進去!”
話在這里打住了,田媽媽忙抱了大舍,讓了沈月溶走在前面,一行人跟在沈穆清身后進了屋。
大家給李氏請了安,沈月溶就拿了一雙鴉青色緞面五蝠捧壽的氈底高低鞋出來:“在家里歇著,就給太太做了雙鞋,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翠縷忙接了過去遞給李氏。
“勞月姐費心了!”李氏笑瞇瞇地接過鞋看了一眼,神色微怔。
沈月溶笑道:“南邊如今不用那木底子了,都改用這氈底子了,走起路來,不響。我就自己拿主意,給您換了氈底子。”
李氏的目光就不由留在了沈月溶的裙裾邊。
大紅羅十二褶的馬面襕裙,透著梅蘭竹的圖案,露出小小一雙大紅遍地金福頭高低鞋來。
她就似笑非笑地看著沈穆清:“月溶好針指,有空也和穆清多走動走動,一起做做針黹,有個伴兒。”
如果是平常,沈穆清就會掩耳盜鈴似地挪挪腳,這一次,卻是動也不敢動,只望著李氏把話說完,好坐下來。
驚詫在李氏眼中一閃而過。
沈月溶已無限歡喜:“早就聽說妹妹的針線師傅是從宮里出來的,針線活不比尋常。沒想到我也有這福氣。”
李氏就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
沈月溶已拉著沈穆清在一旁絮叨,約了下午一塊做針線。
沈穆清一邊和沈月溶客氣應著,一邊若有所思地望了李氏一眼。
陳姨娘就進來問李氏在什么地方安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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