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均與他有關
眾人笑鬧著,別離的壓抑,似乎在唐笑的玩笑下,都散了。
她知道,他不過是為了哄她開心。
明明,她已經表現得很開心了,她一直在笑的啊。
崔白的提議被繼續執行下去,崔白之後是之渙,再是謝遠。
輪到趙芙時,她看著他,隻覺胸口哽哽的,悶得慌。
“唐笑。”她低低出聲,忽然發現說不下去,竟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於無聲處,趙芙仰然一口,傾盡一杯酒。
少年看著她,視線一直不離她,唇角含笑,跟著也緩緩舉杯,卻不是趙芙的一飲而盡,極緩極緩地喝著,仿佛要嚐盡這酒中萬千,這世上萬千。
“十年曾一別,征路此相逢。馬首向何處,夕陽千萬峰。”一旁元右麵向落日,低沉的聲音緩緩吟道。
“幹什麽幹什麽,笙笙你違規了,罰酒罰酒!還有元右,你的詩雖應景,但不切題啊。人崔小白要求的可是樂事!”謝遠跳出來嚷道。
元右一笑,很自覺地連飲三杯。
“怎麽,元右你今天酒沒喝飽?那今日我倆比一比。”謝遠抓著酒壇就過來。
元右卻是側身避過,走到燒烤位置,開始烤那一串串海鮮,烤好一串就隨手遞給身旁的趙芙。
趙芙來者不拒,嘴裏塞得滿滿的,兩手也抓的都是。
之渙來討要,趙芙斜了白眼不給,油花花的唇含糊不清:“是我的,都是我的!”護著一堆烤串不撒手。
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那彎比昨夜粗了一點的眉月,悄無聲息地裝飾在了海上。
“笙笙姐,你閉眼,我給你變個法術哦。”
“是什麽?”趙芙問著,依言閉目。
有炸響,在夜空盛開。
趙芙一驚,睜開了眼,是煙火,燦爛的煙火。
“笙笙姐,新年快樂!”崔白眉眼彎彎。
整個天魔島,唯有安期峰東麓,遵從著普通凡人的習俗。
“新年快樂!”他們都對她說。
他們相互舉杯,同舉杯。
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啊。
趙芙豪氣地仰天一口,抬眸正看見天上細月。
今夜他們闔聚言歡,一個都沒落下,月亮卻是缺的。世上少有兩全其美事,若遇上了,那真是幸事。
唐笑亦遙遙舉杯,抿了一小口,也僅僅隻是濕唇,他看著滿天星際。
煙火燦爛時濃過星光,卻隻是一瞬,不及星光亙遠。
有煙花在他那雙黑眸裏不斷炸開。
趙芙眼裏,任何光,都及不上那位少年此時的眸光——幽深惑人,深不見底,仿佛能容納亙古寰宇。
不動聲色轉了視線,趙芙繼續看著月亮,笑了笑。
你看,不僅月不圓,連人馬上也要散了。可見相逢是幸事,別離卻是常事。
“來,我們合奏一曲。”之渙擲杯提議。
“喝酒我行,”謝遠推辭,“這個我可不行。”
“隨意些啊。”之渙說著手一伸,山林中一片錦柳葉直直飛來。之渙隨手一抄,放在唇邊吹起,清脆的一串音流了出來,是神弦歌。
“這個好!”謝遠哈了一聲,抬手撿了塊石子,跟著節拍敲擊灘石,同時哼唱起來。
神弦歌,三歲頑童都會的嘛。
崔白嘻嘻一笑,扯了魚皮布成簡易的鼓,魚骨作錘,沉渾的魚皮鼓聲相和。
“.……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趙芙跟著哼唱。
郎豔獨絕啊,她心裏想著,看向了他。
擊節謳新聲。
是相聚的喜氣,相聚的熱鬧。
隻是趙芙沒想到,這會是此生他們最後一次闔聚言歡。
另一旁,唐笑兀自執杯,慢慢酌著杯中酒,含笑看著這一切。
人生幾個年少,該笑當盡笑。縱是有幸知前事,誰又料後塵……
……
天上人間的疊翠榜,無雙公子的牌子又一陣沒出現了。
琉璃閣內,勤奮如謝無忌,竟破天荒地小半月沒修煉了。
封家提供的關於唐笑結丹渡劫時的影像玉簡占據了這陣子他全部的精力。
此時識海裏,翻來覆去皆是那把上天撕天劫的劍,隱隱約約的熟悉,似在哪裏見過。
一遍遍搜尋識海裏的記憶。
他見過的劍修不多,若見識過真劍就不會沒有印象。既然印象不深,那應該是沒有見過實物。
不是實物,那這種熟悉感來自何處?
謝無忌忽然心裏一咯噔。
不是實物,那就是玉簡、畫卷、古籍之類。
識海裏忽然閃過某本古籍,是師尊的回憶錄。裏麵某頁,就是一把劍的圖錄。
兩者極其相似。
謝無忌的臉頓時蒼白。
滄浪遺跡、明月島、劍。
這三樣,均與一個人有關。
他不敢想,把那個人與唐笑聯係在一起。
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之事。
可事實又無處不在提醒他,三樣都集中一起出現在唐笑身上,絕對不會是巧合!
唐笑,定然與那個人有關!
若是,若真是如此……謝無忌突然有些茫然,好像很多東西豁然開朗,又好像很多東西雲遮霧繞了。
唐笑既然與那人有關,滄浪灘結丹會引來天劫,就可以解釋。唐笑無視島主禁令踏足明月島,也正常。
唐笑作為島主的關門弟子,那島主是否知曉唐笑與那人的關係?
天魔島主,對於這世間幾乎百分百的修士來說,是神秘的。然謝無忌因師尊關係,比一般人更了解島主一些。
謝無忌一下子想到了很多,比如島主收唐笑為弟子,是巧合或者另有有目的;又或者,島主是否與那人也有關係?
謝無忌漫無目的聯想中,神識範圍內出現了喧嘩。
不僅趕海街及附近的修士紛紛禦空,就連島內偏僻處都不斷有修士趕往日照港。日照港人聲鼎沸,是出了什麽事?
謝無忌放開神識,往日照港方向鋪開。
港口附近,人群裏三層外三層,就連空中都擠滿人。
一艘船剛靠岸不久,船看上去品階不低,至少法寶上品。
法寶上品的船是很少見,但絕對不會引來如此多的修士。
他們圍觀的,不是船,而是海狡——從船艙裏不斷飛出的,活著的海狡;以及日照港偌大廣場空地,堆滿的海狡,死去的,奄奄一息的,都有。
數量之多,天魔島前所未有,怕是獵殺了至少中等規模的海狡群。
這船的主人,好大本事!
謝無忌微驚異。
待瞧見從船裏走出的人,謝無忌又有些發愣。
一玄衣銀發男子陪著一裹著禦寒披風的纖瘦女子下船,避開人群,從日照港的另一出口流霞橋離開。
島上銀發年輕人隻有一位,是元家九公子,他認識。
穿得嚴嚴實實的女子,他更熟悉。島上寒冷季節,隻有一個人才會穿得這樣厚實。
船上還有三人,其中年紀明顯小了一截的少年於甲板上席地而坐,挑揀著強壯的海狡,勤快地開腦取珠。下手幹脆利落,一邊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在他身旁,已滾落著不少狡珠,有品質特別好的,被單獨收在一盤中。
另一青年倚著船桅,懶懶地看著自己法術下,不斷從艙室裏飛出去的海狡。
另一人,麵對圍觀的眾人平靜地說著交易之事。
原來是他們!
從未見過如此數量的天魔島民激動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詢著價,類似帶珠多少,不帶狡珠又多少。
又聽人群中有人笑著問起,怎麽不見同去的唐公子?
之渙沒答,剖腦取珠的少年隨口應了句:“唐笑哥在誤謝溪下了啊。”
唐笑中途在誤謝溪渡口下船?
他去誤謝溪做什麽?
難道——
謝無忌心裏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