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速之客謀
趙芙連夜搬到太瀾山的消息,未及次日日出,全島就都知道了。
往年都是先派發了宴桂貼趙芙才住進太瀾山,這次宴桂帖無影無蹤,趙芙卻在太瀾山了。各種猜測的,都懷疑是不是那天日照港流霞橋的事把小祖宗惹毛了。
待日上桂山,各種拜帖雪花一樣地飛往太瀾山,卻被拒之門外。但桂園的人也沒拒個徹底,而是根據拜帖,有選擇地給了無憂閣的宴桂貼,說是一個月後在太瀾山的桂園開宴。
得了宴桂帖的長長籲了口氣,今年的拍賣會,據說那些家族從十萬大山和離淵大陸弄來了不少好東西。沒有收到帖子的則急上眉梢,紛紛打探著有哪些願意轉讓的。
太瀾桂山,一處丹桂園,赤紅星星點點,綿延成片,如火如荼,仿佛燒起來的晚霞,接天。
甜沁沁的桂香裏,秋千架下,一粉衣少女隨風高低,時而飄在丹桂樹外晚霞裏,時而又落入殷紅桂花中。漫山美景不見,她閉目,微微仰首,張開著雙手,似乎在感受著什麽。
“姑娘,妖宗李公子持貼拜訪。”
起落的身影並沒回答。
“姑娘?”阿嵐小心地又喚了一聲。
“何事?”蕩得高高的秋千緩緩停了下來。
見趙芙沒有不悅,但也沒有笑臉,阿嵐有些忐忑:“說是想要得到宴桂帖。”
“嗬嗬,什麽時候我無憂閣宴桂帖成了阿貓阿狗都能肖想的?”少女並沒離開秋千,兩隻瑩潤如玉的腳丫一前一後晃悠著,離地足有三尺。竟是裸著,並未著鞋襪。
“是,阿嵐這就去回絕。”阿嵐從善如流,視線在少女裸露的腳丫上流連幾番,終究是不敢勸。
太瀾山下有溫泉,地氣暖,是以在半山,也不覺寒冷。因趙芙喜歡,凡植桂之處,皆覆種柔軟乳草。趙芙最喜歡的,就是赤著雙足,在軟綿綿的草坪上行走。已是深秋,赤足不免會沾染一些寒氣。
見侍女走遠,趙芙足尖輕點,秋千便開始高起來。
恍若乘風。
漫天紅霞瑰麗,少女卻再次選擇閉目。
此間皆不見。
如此,便是自己遨遊瓊宇,和他們一樣,可乘風。
霞色一點點褪去光亮,秋千架上的少女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直到遠處傳來極輕微的破空聲。
秋千再一次慢了下來。
她的侍女也許真的該換了,趙芙蹙緊了眉。
“打擾趙姑娘。”十丈開外,著藍衫的李景然拱手,目不斜視。他身旁,是換了一身緋色衣衫的妖宗少主李景行。李景行微昂著頭,似是不屑,又似高傲。雖是如此,少年視線卻在少女瑩白的赤足上溜了一眼。
“嗬嗬,少主這是做賊做習慣了,還是說,好了傷疤忘了疼?”趙芙冷笑,沒有起身的意思,完全無視打招呼的李景然。
“賊罵誰!”李景行哼聲。
趙芙冷笑,並沒上當:“不告而入是為賊!”
李景行抿了抿唇:“把玉牌還我!”
趙芙笑容大了:“你忘了我說過的?”忽地一縱,跳下秋千架,隨手掐了枝錦簇的丹桂,把玩著,“你們妖宗的人,記性真不好。崇心堂那日,我明明白白說過,玉牌喂我無憂閣的鳥雀了。”
李景行雙目赤紅,眼看就要發作,被李景然一把拉住:“不要輕舉妄動。”
“此地設有厲害陣法。”李景然小聲提醒。
若非如此,趙勝怎敢安心趙芙在此小住。
“我再說一次,把玉牌還我!”李景行掙脫了李景然,咬牙切齒。隻覺這明媚少女簡直就是惡魔。他一來天魔島,本來都好好的,碰上趙芙,就什麽都不好了,被李景然看笑話也就罷了。最重要的,還害得妖宗丹比結果變卦。如果這樣回去,宗主肯定會罰他。到時候得利的會是誰,他不用想也知道。
“太瀾山沒有你要的玉牌。”趙芙沒再看他們,極目天際,“桂園不歡迎你們。”
“趙姑娘,不告而入是我們的錯,實在是見姑娘一麵太難了。在這裏,我和小師弟向姑娘賠罪。”說著朝趙芙躬身,原本想拉著李景行一起,李景行卻不配合地側身躲過。
李景然無奈,再次道:“前陣子姑娘生辰,景然跟趙勝兄說起過送禮之事,趙勝兄也是同意的,隻是沒想到陰差陽錯,姑娘會和我妖宗生了怨尤,但我答應趙勝兄的事,還是要做到的。此次來太瀾山,一方麵是想跟姑娘磋商小師弟玉牌之事,另一方麵,卻是來踐諾的。至於宴桂帖,姑娘若是能賞麵,那自然是意外之喜了。”
“第一和第三件事,我已經給你答案了,至於第二件,你向誰承諾的,便向誰踐諾去!”趙芙回眸,梨渦冷冷,盛著譏嘲。
有膽子闖入桂園,還好意思提她哥哥,也不怕趙勝知曉後會如何發作!
李景然搖了搖頭:“是景然答應趙勝兄給姑娘的,區區玩意兒,隻搏姑娘一笑。”說著,食指虛點。
一點白光自李景然獸袋中躍出,猛然膨開,卻是化作一隻高大威猛,長有長長獠牙的獷象。
趙芙驚得後退幾步,指著自虛而實的獷象說不出話。
“別怕,它是我十萬大山最好的寵物,長得凶猛,實則很溫順,並不會傷人。”李景然見趙芙眸裏,先是驚訝,很快又成驚豔,想著果然跟他打聽到的一樣,不由有些得意,“我看姑娘上下山都徒步,未免辛苦,以後騎著它,做事會方便一點。”
這可是獷象,十萬大山也沒幾隻的。他打聽出趙芙喜大獸,若是獷象得了趙芙歡心,接下來他的要求會不會順利一點呢?
此時趙芙已然冷靜,她看著這漂亮的凶猛之物,眼裏卻是惋惜。
“怎麽了?”李景然問道,順著趙芙視線,看向剛從獸袋裏完全現身的大獸,黑眸忽地一縮。
一陣耀眼紅光,自獷象體內透出。緊接著,正欲甩鼻嘶鳴的大獸身體,碎鏡般片片飛散開,隨即湮滅。
一切歸於虛無,仿佛剛剛的大獸是幻覺。
“這是?”李景然愕然,心下卻是一震,似有什麽被證實了。
“堂堂妖宗少主,三番兩次不告而入也就罷了,連身為使團監使的你,難道也不知道我天魔島的規矩?!”丹桂園入口,一襲金線滾繡黑衫之人沉著臉,大踏步而來,銀發簪管,不怒而威。
“是你?”李景行看向來人,有些詫異。獷象雖溫順,然皮堅肉實的,能擋結丹之下攻擊,並不好殺。
“不是他。”李景然肅聲。來人隻有築基修為,獷象顯然不是來人所殺,紅光自無中生,應該是陣法之類。難道天魔島那個傳言是真的?
“凡入我天魔島,皆不得攜大獸。念在你妖宗天性份上,且允你們攜獸袋。如今李監使此舉,可是何意?”元右眸底冷光凜然,走到趙芙身前,自然而然把趙芙擋在後麵。
“我等並未知天魔島這條規矩,是景然疏忽了。”李景然行了道禮致歉,態度看上去甚是誠懇。
“笙笙已經說了,此地不歡迎你們!”元右冷冷看著他們,“若你們想永留天魔島,我也可以如你們的意。”
“你不過築基中期,修為不高,大話卻是說得響亮。”李景行忍不住嘲弄。他和李景然都已經結丹,且李景然還是結丹後期。
這是今年第二次被人說弱了,上一次還是不久前唐笑的提醒,他拿唐笑沒辦法,如今被外人嘲笑,元右並不是好氣性之人。
想也不想,一道法光轟向牆下兩人,李景行正欲接招,李景然卻強帶著他飛出丹桂園。
“趙姑娘,此番是我等魯莽,下次再向姑娘致歉!”聲音遠遠飄來。
牆轟然塌了,塵埃浮動。
“阿嵐呢?”趙芙看向元右。
縱是元右控製得好,激蕩而起的氣流還是帶起了風,掀飛得趙芙衣發翩躚,露出的瑩然赤足更是刺目。
“失去了意識,明兒就會醒的。”
趙芙不作聲。
“笙笙,是我們沒考慮周全。”元右瞧了眼烏發揚揚的赤足少女,小聲道,“我帶你回無憂閣吧。”
趙芙搖了搖頭,卻是沒說話。
元右擔心粉衫少女是不是受了驚嚇,畢竟這樣的事,趙芙已經好多年沒碰倒了。
風停,塵埃落定。
“你們已經做得夠多了。”少女垂了眼目,“我去後山住一陣,今年桂宴,交給你了。你要是忙,讓阿遠他們辦也行,他是愛熱鬧的。”
少女說完,赤足踩著柔軟乳草,頭也不回紮進丹桂林裏。
乳草柔且韌,走過便複常,留不住少女兩行輕淺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