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熱血

  夜已深,卻又未到交接班的時候,當值的士兵全已經很疲倦,都未在意垂首而行的我和暮靄·深藍,從三層順利下到一層,只是門徑守衛問道:「這麼晚了,甲板上風大,姑娘們要去做什麼?」 

  暮靄·深藍畢竟年幼閱歷少,雖力持鎮定,緊繃的身體卻泄露了他的緊張。 

  我怕露出破綻,忙上前一步把他擋在身後,故作倨傲的道:「娘娘的差事,大人還是不知道的好。」 

  那守衛愣了一愣,眸現懼意,居然真的側身讓開,陪笑道:「姑娘說的是,如此姑娘們就請自便吧。」 

  我沒想到會這樣容易,心中本已擬了數十種他繼續盤問的回答,一時竟有踩空的感覺,還是暮靄·深藍拉了我一下,才驟然醒覺,忙隨著暮靄·深藍向外走去。 

  甲板上風的確很大,吹得帆旗「噼啪」作響,漫空招展。我卻不覺得冷,反而精神一振。遠處船舷旁雖站有衛兵,但他們的職責是警戒江面,所以並不管我們,任我們並肩而行。 

  暮靄·深藍深吸一口新鮮空氣,眸中透出喜色,遙向江中一望,江水湍急風大浪高,不禁又微微皺起眉頭道:「接下來怎麼辦,我們跳下去嗎?」 

  我苦笑,道:「你可以在水中呼吸,幾乎等於就是水族生物,直接跳下去大約也沒什麼問題。我卻是不行,風浪這麼大,只怕幾瞬便被拍沒了……」 

  暮靄·深藍急道:「那怎麼辦?」 

  我四顧一望,道:「這種大型戰船,一般都會配有救生艇,我看影視劇中都放在船尾,咱也去船尾看看有沒有……」一時情急,又說露了嘴。 

  暮靄·深藍果然問道:「影視劇是什麼?」 

  我氣得猛一咬自己的舌頭,胡亂推搪,「哦,是一本小說的名字……」抓住他的手,拉著他疾步向船尾走去,轉換話題,道:「快點快點,遲恐生變……」 

  來至船尾,真的有兩排小舟用繩索固定在甲板上,兩側各有四名士兵看守,看見我們到來,不禁齊皆一愣。 

  八個士兵,還不站在一起,我腦筋急轉也沒想出有什麼辦法,能同時放倒他們。正著急時,突然想起方才那門徑守衛似乎十分懼怕玉妃,心中驟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挺胸抬頭,假作倨傲的道:「爾等聽著,玉妃娘娘有令,命投入江中一艘小舟備用。」心中到底發虛,一邊說,一邊拉著暮靄·深藍慢慢靠近船舷,打算若被識破便跳入江中逃生。 

  那幾個士兵面面相覷,互相推搡幾下,一個眸光靈動的出列問道:「這個么,需要兵長的……」 

  我怕他跟我要什麼令牌,馬上截住他的話頭,道:「什麼兵長兵短,趕快行動,一會娘娘便要過來了,若見小舟還未入水,怪罪下來,誰能擔當?」 

  那士兵被我問住,不敢兜攬責任,不禁向另外幾個士兵望去。另外幾名士兵也目光躲閃,誰也不想承擔責任。 

  我見狀忙趁熱打鐵,假做畏懼的催道:「快快快,若是娘娘到了,見事情還沒辦妥,連我都要跟著你們遭殃,趕快動手吧。」 

  那幾個士兵被我催得急了,不知那個打頭,其餘便跟著動起手來,一會便解下一艘小舟,八人抬著投入水中。 

  小舟入水,發出「嘭」的一聲巨響,那八人自然而然的都扒著船舷探頭去看。我便趁此時驟然出手,斬瓜切菜般劈暈他們,遙遙卻還是傳來一聲呼喝,道:「船尾誰當值,方才那是什麼聲音?」 

  暮靄·深藍機敏的壓低嗓門,道:「沒什麼,風太大,巨浪拍擊船身的聲音。」 

  「今晚風是大……」那人似乎是個小頭目,大聲嚷嚷道:「都他媽給老子警醒點,風高浪大別出什麼事……」 

  暮靄·深藍恭敬應道:「喏……」那人才滿意的收聲。 

  我和暮靄·深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緊張,不禁同時吐了口氣。雖是古戰船,但也有三十多米高,露在水面上的也足有十幾米,從船上跳下去等同於高台跳水,疼痛是在所難免了。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跳吧……」我幾把拽掉外衫長裙,猛一咬牙,便想向江中跳落。 

  暮靄·深藍卻在我之前飛身躍下,幾乎都沒翻起一點浪花,宛若融於水中般倏地就不見了身影。若非我知道他有鮫人血統,能在水裡呼吸,恐怕就會以為他出了什麼意外。現在卻只是愣了一下,便跟著翻過船舷,向下跳去。 

  因為知道著水時會痛,所以我下意識的皺起眉眼,江面卻「嘩啦」綻出朵水花,暮靄·深藍飛魚般竄出,探手攬住我的纖腰,阻住我下落之勢,隨即抱著我一個翻滾,他下我上,用他的背部拍開水面,護著我落入水中。 

  事出突然,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受到他的保護,一呆之下,心中竟泛起一絲甜蜜,伸臂環住他如削細腰,任由他帶著我,雙腳踏水,飛快游至順水漂流的小舟旁邊。他先把我托起送至舟上,才抓住小舟邊緣,借力貼著水面魚兒般躍進小舟。 

  我驚訝的發現他在水中比在陸上不知要靈巧多少倍,倏忽來回,潛浮飛躍,竟然真跟魚兒一樣,宛若他本就是水棲生物一般。 

  前是荒荻女族,后是藍國止戈城,這兩個地方都不能去,逆流船行太慢,我們只能順流而下。俗話說百川終歸海,順流而下便是鮫人海,但在入海口的前一段,是白國國境,我們可以在那裡上岸。我不可能一直帶著暮靄·深藍,正好藉此機會把他送去神雪峰,請師父收留他,他自己亦想學武變強,也需要一個名師指導,可謂是一舉數得。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舟行不過一個多對時,身後便傳來水浪的巨大拍擊聲。我們聞聲回頭,果見燈火通明照亮江面,高聳的戰船有如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般向小舟直衝過來。 

  我和暮靄·深藍不由自主的同時站起,戰船上亦一陣躁動,太子和玉妃隨即被大隊護衛士兵簇擁至船頭,由上而下的俯視著我們,道:「老三,大半夜的不睡覺,你這是唱的那一出?」 

  暮靄·深藍握緊拳頭,站得筆直,煙眸因憤怒而燦若寒星,衣袂長發在風中一起飛舞,沐浴在月光中真宛若人魚王子,毫不畏懼的道:「你不用再裝了,我已經聽見你和玉妃的對話,若不走,豈不是要被你白白送給豸彧那個禽獸凌辱?」 

  太子眼珠幾轉,和聲笑道:「老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暮靄·深藍眸色一痛,聲音忍不住的戰顫,「是有誤會,我一直以為你是真心待我好,當我親弟弟般痛愛,卻原來只是你對抗二哥的一枚棋子。」 

  太子默了默,慢慢斂去面上和藹笑容,眸透冷色,原形畢露的道:「原來你真的什麼都聽見了,既然如此,多說無益。我給你兩條路,一是乖乖跟我走,我送你去荒荻做新王王夫,自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富貴滔天終身無憂。一是我下令萬箭齊發,你葬身水底屍骨無存。你選擇那個?」 

  聲落,太子隨即揮手,數排手持弓箭的士兵立時出現在船舷兩側,次第站好,開弓上箭一起對準我們。 

  我本能的橫跨一步,把暮靄·深藍擋在身後,仰頭笑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三王子雖非殿下一母同胞,但畢竟有一半相同的血液,殿下如此對待幼弟,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恥笑?」趁眾人不備,反手一拉暮靄·深藍,小聲道:「我拖住他,你趕快跳水,進水就向下潛,箭矢射不到你……」 

  太子適時冷笑道:「什麼幼弟?他有鮫人血統,是低賤的種族,若非父王指黑為白,堅持說他是純血統,他連給我做影從都不配……」 

  暮靄·深藍氣得渾身亂顫,卻並不反駁,突然伸手從後面抱住我的纖腰,低聲道:「我不會再扔下你獨去,反正還得回來,又何必多此一舉?」聲未落已經把我完全包住,壓著我撲向水面。 

  事出突然,太子愣了一愣,才猛然揮手狂叫,道:「射!快射,射死他們……」眾士兵立時萬箭齊發,紛紛射向我們。 

  雖然搶儘先機,無奈箭矢太多,鋪天蓋地的罩向我們,在我們落入水中的同時,只聽「噗」的一聲,暮靄·深藍連隨就身子一震。 

  我不禁脫口叫道:「天,你是不是中箭了?傷在那裡,嚴不嚴重,給我看看……」翻身便想轉到他背後,查看傷勢。 

  「無妨,只是肩頭……」暮靄·深藍卻用力抱緊我,不讓我亂動,急速向深處潛去。 

  水下似乎是另一個世界,安寧平靜,再不聞太子叫囂聲和箭簇呼嘯聲。月光透水而下,照亮江底,隱約能看見往來的游魚和搖曳的水草。 

  我正看得出神,忽見周邊江水慢慢泛紅,隨即宛如燒開了的熱水般沸騰喧囂起來。那種沸騰隨著紅色蔓延,紅色所到之處,江水便冒泡翻滾不休,就有如某種化學反應一般。不一時,整個波瀾江都好似燃燒起來,紅色水泡一串串一片片的向上冒,江水雖然沒有變熱,卻予人一種置身於巨大熔爐里的錯覺,那種震撼簡直難以描述。 

  我何曾見過這種場面,兩眼瞪得幾乎要凸出來,不由轉首望向暮靄·深藍,道:「好奇怪,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可曾看見過……」 

  卻見暮靄·深藍美眸緊閉,頭亦軟軟垂下,而身後正冒出一團團紅色,這紅色就是那沸騰的根源,也就是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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