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狼心
我知道再遲疑,不但暮靄·深藍危險,亦會讓綠野·穹天分神相顧,便猛一咬牙,拉著暮靄·深藍跳上小船,秀珉立時揮漿向止戈城方向劃去。
一直馱著球球在空中盤旋的圓圓,馬上振翅跟著飛來,但除了背在身上的那套原琥珀弓箭和腰間皮囊,歸海·月明幫我準備的行李箱與馬匹都順水不知飄去那裡了。
小舟乘風破浪向前,我不禁攏手於唇,大聲叫道:「穹天,別打了,你也趕緊跑吧……」這一別又不知何日能相見,心中竟隱隱生出不舍之意,雖還未完全記起以前種種,但這次重逢多虧他兩度援手,否則暮靄·深藍可能都活不到今天,更勿論逃出升天了。
「好,等你們走遠,我便撤……」綠野·穹天應聲急揮碧水寒,迫退沙·蜃兩步,回首向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笑容雖燦若驕陽,眸中卻溢滿眷戀不舍之色,順手把一名偷襲的女兵攔腰斬為兩段,立時鮮血飛濺,一粒血珠正好濺在他狹長的眼角邊,順著臉頰滑下,放大了眼底的痛楚,宛若一顆血淚。
沙·蜃氣得面紅脖子粗,疾步標前,挺劍刺向綠野·穹天,大聲咆哮道:「想都不要想,這裡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順風行舟,須臾數丈。漸行漸遠,很快便再看不見岸上情景,只余滔滔江水,兩岸青山,不離不棄相伴左右。
我太過擔心,雖早已什麼都看不見,但仍站在船頭極目眺望。
搖漿的秀珉勸道:「姑娘坐下吧。舟行太快,站著危險。」
「好……」我順從坐下,卻如百爪撓心般焦灼不安,忍不住向秀珉求證道:「穹天不會有事,對不對?」
秀珉安慰我道:「姑娘放心,大家會誓死保衛主上,主上一定能平安撤離。」
雖明知現在只是虛言,我還是舒了口氣,喃喃的道:「但願如此,他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秀珉溫聲道:「姑娘但請寬心,主上即使真出了什麼事,也必不會怪姑娘。」
暮靄·深藍煙眸雲涌,插言道:「此話怎講?」
秀珉見暮靄·深藍年紀小,毫無戒心的道:「主上登基已兩年,**卻一直空虛,表面雖說是為老王守孝,但私下都知道主上實際在等什麼人,這次遇見姑娘,主上表現大異平常,屬下等便猜測……」
我忙向秀珉打眼色,秀珉身為內侍,最為機敏,立時住口不言。好在暮靄·深藍震驚於別的事情,脫口問道:「登基?**?那位哥哥到底是誰?」
我苦笑,道:「他全名是綠野·穹天,你不會沒有聽說過吧?」
暮靄·深藍目瞪口呆,半晌方道:「怪不得身手如此高強,原來竟是綠王……」反手猛一拍頭,恍然道:「那把碧色長刀,七個能發出戰鼓號角嘶鳴的風孔,可不就跟傳說中的綠王寶刃碧水寒一樣,都怪我不諳世事,才沒有認出來……」
我笑笑道:「現在知道也一樣,他救了我們兩次,日後若有機會,定要回報。」
暮靄·深藍鄭重點頭,道:「這是自然。」
秀珉揣摩我意,不敢再多說,專心划槳,舟行若飛,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折騰一天,早已飢腸轆轆,船上卻沒有任何吃食,球球倒是指揮圓圓抓了好幾條江魚,扔在船尾大快朵頤。我看在眼中,不禁直咽口水。
秀珉慣於察言觀色,見我垂涎欲滴的樣子,笑道:「姑娘餓了吧?我身上倒有火摺子,可惜船上沒燒柴,否則便可以烤魚吃。」
我靈機一動,道:「其實生魚片也很好吃,只是一般都用海魚……」
正在此時,前方江面忽然亮了起來,細看卻是一艘燈火通明的巨大戰船,船上旗幟飄揚,綉著一個大大的「藍」字,隨著夜風來回招展。
暮靄·深藍猛然站起身來,激動的道:「琥珀快看,是咱們藍國的戰船。」
我跟著跳起,歡喜叫道:「沒錯沒錯,真是藍國戰船,這下有救了。」
秀珉亦精神大振,奮力搖漿,划向戰船,遙遙叫道:「喂,船上有人么?」
幾個身穿盔甲的士兵應聲探出頭來,揚聲喝道:「什麼人在此大呼小叫?」
秀珉握拳點胸,謹慎的道:「敢問幾位兵大哥,這可是藍國戰船,船上何人主持?」
那幾名士兵見秀珉斯文有禮,便回道:「正是藍國戰船,卻不能告訴你誰是主座,說出來怕嚇著你,還是別問的好。」
秀珉機敏,立時反應道:「莫非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那太好了,煩勞幾位兵大哥通告一聲,請他來甲板一見。」
那幾名士兵嘻哈大笑,卻說漏了嘴,「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請太子殿下來見……」
「太子殿下?」暮靄·深藍雙眸一亮,脫口道:「他們說的是大哥么,可大哥怎會在這裡?」
我亦愣了一愣,想想道:「我只知道歸海府出事時,太子殿下恰巧攜玉妃出遊不在,後來便沒再聽到過他們的消息,說來應該你比我更清楚呀。」
暮靄·深藍點頭道:「大哥是自動請旨,巡遊各省體察民情,我離開藍都時,他們還沒回去,莫非是一路來至邊境了?」
我喜道:「大約便是如此,有太子殿下在,就是豸彧追來也不怕了。」
暮靄·深藍煙眸中泛起水色,粉唇翕張半晌方微帶哽咽的道:「琥珀……,我們……我們終於回來了……」
那幾名士兵適時笑道:「哈哈,嚇著了吧。」
「是啊,看他們都不敢吱聲了……」
「大膽!」暮靄·深藍揚眉喝道:「快去通報太子哥哥,便說暮靄·深藍在此,讓他出來接我。」
「暮靄……暮靄?」那幾個士兵齊皆一愣,暮靄是國姓,藍國無人不知,雖然名為深藍的人很多,但聽暮靄·深藍叫太子哥哥,那還有不知道他是誰的道理。雖仍有些半信半疑,但到底不敢怠慢,匆忙跑去報信。
不一時人聲嘈雜,燈光大亮。太子和玉妃在一眾侍衛宮婢的簇擁下來至船頭,借著燈籠火把一看真是暮靄·深藍,立刻命人放下懸梯,讓我們攀上戰船。秀珉卻不肯隨我們上船,說擔心綠野·穹天,要原路返回去,我只好再三道謝由他自去。
太子和暮靄·深藍久別重見,分外親近,各訴離情。原來太子的確是一直沒有回藍都,四處查辦了許多貪官污吏,前兩日恰巧巡遊至止戈城,聽聞荒荻政變,三王女殺了太女,搶走暮靄·深藍,便帶兵趕來,想要接回暮靄·深藍,卻正巧碰到我們。暮靄·深藍聽了,大為感動,連叫幾聲大哥,粉唇撇了又撇,才把眼淚憋回去,若是以前只怕早哭出來了。
太子亦神色激動,大罵豸彧禽獸不如,好言安慰暮靄·深藍半天,方叫人帶我們去休息。
我和暮靄·深藍自然被分別帶入兩個房間,洗完澡,感覺又活過來了一般。
一時玉妃親自帶著兩個宮婢給我送來熱氣騰騰的飯菜,一邊坐著看我吃飯,一邊聊些白國往事,氣氛極是融洽,直到我吃完飯,等宮婢把碗筷收拾好,才辭別而去。
我只覺眼皮沉重,正想爬上床睡覺,卻突感肚子痛,轉到屏風后,果然備有恭桶,褪下小褲吭哧半天又拉不出東西,站起身反而大吐特吐起來。
吐完才覺好受一些,卻又暈的厲害,晃晃悠悠的爬上床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是房門開闔聲把我驚醒,隨之一個清脆女聲,道:「哎呀,你輕點,別讓她聽見了……」
另一個粗啞些的女聲,嗤笑道:「就你膽小,都過去一個多對時了,人早已死透,那裡還能聽見什麼聲音?」
那清脆女聲半信半疑的道:「你確定么?」
那粗啞女聲道:「當然確定,『好夢沉酣』雖非劇毒,但屬宮廷秘制,貴在藥性溫和,最多半個對時,中毒者便會不知不覺的睡死過去。」
那清脆女聲,道:「當真一點都不會痛么?」
那粗啞女聲,道:「應該就是,我見過兩個死於這種毒藥的人,神情都很安詳,跟睡著了一樣……」
「啊?」那清脆女聲小小驚叫一下,道:「原來玉妃娘娘不是第一次殺人了……」
「噓……」那粗啞女聲,急忙道:「胡說什麼,你想死不成?你是新人,慢慢便知道了,但千萬要管住自己的嘴,否則……」
我聽了這些話,那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方才的反應也一定是中毒引起的,只是我雖非百毒不侵,但一般的毒卻毒不死我,所以才撿回一條小命。
兩人此時已經走至我床邊,一人伸手探向我鼻下。我猛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其手腕,揚掌如刀切在她頸動脈上,她立刻軟軟癱倒。
事出突然,另一侍女愣了一下,才張開欲叫,便被我捂住嘴反壓在床上。
「說,玉妃為什麼要殺我?」生死一線,好不容易從荒荻逃回,卻差點沒稀里糊塗的死在所謂的自己人手中,我如何能不生氣,發狠道:「你若不說實話,我便擰斷你的脖子。」
「我我我……我說,別別殺我……」是那個清脆女聲的主人,膽子小的很,一嚇便什麼都說了,「太子……太子殿下和玉妃娘娘說要把三殿下送回荒荻,給什麼新女王做王夫,認為姑娘可能會壞事,便要奴婢們在菜里放了『好夢沉酣』……」
「什麼?」我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道:「太子要把三殿下送給豸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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