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底線

  「三王子嫁去荒荻女族?」我和歸海·月明不約而同的脫口而出,對視的雙眼中俱都充滿驚愕。 

  我難以置信的望向歸海·月明,求證道:「不是我聽錯了,你也聽見了是不?」 

  歸海點頭,伸手攬住我纖腰,柔聲道:「別急,讓伶舟去打探下消息是否屬實,我們回家等著。」 

  「嗯……」我們魚貫走下烏篷船,就是再著急也不可能在河邊等消息,只有先回家再說。 

  河畔至通源恆還有段距離,路上我不禁問道:「三王子是王族,他不是應當只娶不嫁么?」 

  歸海·月明神情凝重,「正常情況自應如此,但王族子女的婚姻往往是一種政治行為,起決定作用的是家國利益,而非個人意願。荒荻女族野蠻嗜血,天性喜歡掠奪,每年邊境都會發生數十甚至千百起紛爭,百禁不得其禁,大哥便是在平定荒荻女族的戰爭中成名,以往每年大半時間都駐紮在止戈城,戎衛邊荒。他受傷后新將領不得力,聽說這年餘一敗再敗,止戈城外的河流海域都被荒荻女族搶佔,周邊漁民死傷無數流離失所,和其餘蠻族的商貿交易亦被截斷,可謂損失慘重。」 

  我恍然點頭,「這種情況若非大將官復原職,再去帶兵奪回失地,便只好和親緩解了。」 

  歸海·月明語氣稱頌,眼角眉梢卻透著鄙夷,「便是大哥復職開戰也要耗損無數人力物力,和親結果一樣,卻可以將損失降為最低,大王睿智自然知道如何選擇。」 

  我想起藍王的樣子,脊背不禁發涼,雖只見了一面,但印象深刻,他絕對是天生的王者,氣勢和雪無傷酷似,冷靜睿智鐵血無情,為了國家利益可以犧牲一切。 

  「唉,只是可憐了三王子……」我嘆息,皺眉道:「這任荒荻女王多大了?三王子才十六歲,嫁給她豈不是一朵鮮花……」 

  歸海·月明沉吟,「我若所料不錯,三王子嫁的應該不是荒荻女王,而是太女殿下。」 

  「太女?你怎麼知道……」我一愣,心思電轉,伸手指他道:「你繡的太女喜服,大婚、喜服、三王子和親……」 

  「正是。」歸海·月明點頭,「世上沒有那麼巧的事,必定是兩國早已私下議定婚事,只是還沒有昭告天下罷了。」 

  我同意的頷首,「一定是這樣了,若早說出,以三王子的性子必定不肯,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亂子。」思及暮靄·深藍幫過我兩次,我還欠他一個承諾,心下不禁黯然,目注歸海·月明道:「怎麼辦?三王子好可憐,可不可能和他為救我們唱鮫歌泄露了混血身份有關?若是純血王子應該不會被送去和親吧?」 

  歸海·月明沉吟道:「不能說完全沒有關係,但關係亦不大,可能只是給三王子的理由,實際早已定下來了。」 

  我脫口道:「我們要不要幫幫三王子?他畢竟救過我們。」 

  歸海·月明嘆息,冷靜的道:「幫不了,也不能幫,此次和親涉及到荒藍兩國以後數十年的和睦關係,與邊荒十數萬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並非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莫說是三王子,便是讓我去和親,也只能從命……」 

  我知道這時代的人尤其看重國家民族利益,便是所謂的愚忠,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三王子我可以不管,你就鐵定不行,無論坑蒙拐騙燒殺搶掠,用什麼辦法,也不會讓你去和親的……」 

  歸海·月明由衷的笑出來,「當真么,原來你這樣捨不得我……」 

  此時已可看見通源恆大門,不知為何門口站著許多人,我和歸海·月明不由止住說笑,凝眸望去。卻是歸海夫人、長史夫人和平彤帶著數名嬤嬤丫鬟,與幾名背對著我們的男子在說話,倒有些像送客的模樣。 

  門口的人也看見了我們,遙遙向我們招手,神色焦急的平彤,強笑著搶先道:「琥珀,快過來,姨母給你說了門好親事……」 

  我聞言不禁一愣,詫異的反手回指自己鼻尖,「親事?我?」完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翻腕指向歸海·月明,道:「你沒說錯么?是他的親事吧……」 

  歸海·月明卻驟然色變,藍眸波涌隱現歷芒,疾步向她們走去。背對著我們的那幾個男子聽見我的說話聲,紛紛回首望來,當先那人卻是宿敵齊徹·瑜。 

  「怎麼是你?」我脫口而出,隨著歸海·月明走向前,不客氣的瞪著齊徹·瑜,道:「你來做什麼?」 

  齊徹·瑜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一派溫文的笑道:「來求親呀。」其實他長得不醜,掩去猙獰面目,倒也堪稱俊秀。 

  我左右環顧,未見歸海·星河和長史·曉曉,自然反應的道:「你想求娶誰,星河還是曉曉?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把任何一個妹妹嫁給你,你根本就是心理變態,十有**會家暴……」 

  齊徹·瑜卻還是不以為忤,笑容燦爛,「很好,我也沒有想娶她們,你大可放心。」 

  「呃……」我愕然,「我們家就她兩未嫁,你不求娶她們……」突想起三王子嫁太女之事,不禁轉首望向歸海·月明,結巴道:「你……你不會……不會是想娶月明吧……」我知道藍國男子可以嫁入女家,但可不知是否也可以嫁給男人。 

  齊徹·瑜哈哈大笑,「你還真是可愛,看來我將來的日子要有趣了。」 

  「……」我懵懂眨眼,心裡隱隱有些明白,但還是不敢相信,因為覺得那實在不太可能。 

  歸海·月明伸臂把我擋在身後,面向齊徹·瑜點胸為禮,禮貌的道:「齊徹公子好久不見。」 

  齊徹·瑜傲不為禮,譏諷笑道:「的確好久不見,身上的傷都好了么?」 

  「你還敢說……」我想起他把歸海·月明打成那樣便生氣,忍不住探身而出,卻被歸海·月明反手又攔回去,目注齊徹·瑜,道:「齊徹公子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齊徹·瑜冷冷盯著他攔住我的那條手臂,寒聲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么,而且老夫人也已同意把她許給我,你最好不要再碰我的女人!」 

  歸海·月明沉下臉來,似水藍眸緩緩冰凝,「誰同意也不算數,我是不會讓她嫁給你的。」 

  歸海夫人陡然出聲,道:「月明你在胡說什麼,我的話你也敢不聽了嗎?」 

  歸海·月明眼神一顫,但轉瞬便又堅定如前,躬身道:「母親,我自小到大沒有違背過您任何意願,但這次不行,我不能讓琥珀嫁給他……」 

  通過他們的對話,我其實已經隱隱明白是怎麼回事,但總是覺得不可思議,所以還不敢確定。此時歸海·月明直言說出,我再無疑惑,只覺火沖頂門熱血倒流,氣得差點沒有背過氣去。 

  我雖然因小六和歸海夫人起過衝突,但自問對她仁至義盡,她卻如此待我,竟然要把我嫁給狼子野心狠毒異常的宿敵齊徹·瑜,這不是擺明要把我往火坑裡推么? 

  忍無可忍務須再忍,我一把推開身前的歸海·月明,深吸氣怒極反笑,再不說敬語,向齊徹·瑜道:「你自謂聰明,今兒怎麼傻了?歸海大將休掉我的事天下皆知,我和歸海家再無關係,她有何資格把我嫁給你?」 

  齊徹·瑜一愣,歸海夫人搶先尖聲叫道:「你在我家一日,我便能做一日的主,你狡辯也沒有用,我意已決,便是要把你嫁給齊徹公子。」 

  「夫人你真會說笑。」我一指通源恆,冷笑道:「我怎麼在你家裡了?通源恆是我買下的,房契上白紙黑字寫著我雕漆·琥珀的大名,要不要我拿來給你過目?這裡是我的家,你住在我家裡,我還沒跟你要房錢,你居然反客為主要把我嫁掉,難道你還想霸佔民宅不成?」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歸海夫人完全傻掉。她當時昏迷不醒,通源恆是我一手買下來的,房契上自然寫著我的名字,她從未想過此事,見家人都住在這,便以為這是歸海家,還以為自己是一家之主,真是可笑。 

  我一不做二不休,實在太討厭歸海夫人那副嘴臉,拂袖道:「我不想再見到你,你收拾東西帶著你的家人走吧!」 

  歸海夫人顏面掃地,臉色漲得通紅,跺腳道:「走就走!」一拉歸海·月明,「月明我們走……」 

  歸海·月明側首瞟來,眼底滿是寵溺狡黠之色,搖頭道:「母親請三思而後行,我們現在身無分文,能走去那裡?」 

  「總有……總有地兒可去吧?」歸海夫人氣焰弱了下去,偷偷望向我,小聲道:「人家主人下了逐客令,我們總不好賴著不走……」 

  歸海·月明扶住她的肩膀往門裡推,又向長史夫人和平彤一使眼色道:「母親您們先進去休息,我來求琥珀姑娘。」 

  我火氣未消,冷然道:「不行,求也沒用,你們一起走吧。」才雖對歸海·月明很是動心,但他母親太極品,我實在消受不起,不如早揮慧劍斬斷情絲,免得以後婆媳大戰。 

  歸海·月明回眸望我,半真半假的軟語相求,「琥珀姑娘,你難道真忍心要我們露宿街頭么?」 

  我嘟唇,「什麼露宿街頭,你又不是沒有……」歸海夫人不知道他有小金庫,我可是知道的。可理智歸理智,看見他猛眨的藍眸,卻還是不由心軟的閉上嘴巴,眼睜睜的看著歸海夫人被簇擁著走進大門,幾晃不見,不禁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 

  齊徹·瑜看在眼內,陰陰的道:「我說你為何會替拋棄了你的丈夫的弟弟鳴冤滾釘板,原來你們早有私情。」 

  我實在煩他,懶得和他糾纏,歸海夫人等又已經走遠,便乾脆抱臂揚眉,道:「就是有私情又怎樣,與你何干?歸海夫人無權把我嫁給你,所以不管你們約定了什麼都不作數,趕快帶著你的爪牙們滾蛋!」 

  「我和歸海夫人的約定不算數,那我們便重新約定算數的好了。」齊徹·瑜笑容詭異,探手從腰間的荷包中拿出一枚滿是釘眼血污的錢幣,舉到我眼前晃動。 

  我一驚,立時明白了這是我滾釘板作弊用的錢幣,不知為何落到了他的手裡。 

  齊徹·瑜見我色變,神情更加得意,逼近我壓低嗓音道:「欺君大罪,株連九族。除非你答應嫁給我,否則我這就去金殿面聖,你和你的姦夫,還有歸海族人就等著死吧。」 

  「這……這這……」我如被雷擊,一時間六神無主,驚恐後退。 

  歸海·月明陡然插進我兩之間,伸手握住齊徹·瑜的手腕,在我的這個角度卻見他的掌心閃過一縷銀光,迅速沒入齊徹·瑜的血管中。 

  齊徹·瑜被歸海·月明大力握得一痛,沒有察覺到刺入他血管中那根毫毛般的銀針,揮手甩開歸海·月明,聲色內荏的叫道:「你要做什麼?莫非還想強搶不成?實話告訴你,搶去也沒用,我家中還有許多。」 

  歸海·月明假作恐慌的擺手,道:「齊徹兄莫要誤會,我只是想跟您說寬限我們兩天,我會好好勸琥珀姑娘考慮這樁婚事的。」 

  齊徹·瑜一愣,隨即目注我鄙夷的笑道:「這就是你喜歡的男人?嘖嘖,真是好有眼光。」 

  我已經知道歸海·月明把牛毫針刺入他血管中,若所料不錯,必定是尖頭在前直入心脈,他已經命不久矣,所以沒有必要再和他浪費時間,佯作悲傷的垂頭道:「我現在心很亂,便如歸海公子所說,你給我兩天時間考慮一下。」 

  齊徹·瑜稍有遲疑,歸海·月明精明無比,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假作謙恭的小聲道:「公子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琥珀姑娘的,事關全族人的生命,月明不敢有半點輕慢。」說的雖然好聽,但實質在變相告訴他會看著我。 

  「好吧,就給你兩天時間,若兩日後還沒有我想要的答覆,我便去金殿面聖。」齊徹·瑜這才放下狠話,帶著他的爪牙呼嘯而去。 

  候他們走遠,我才長出一口氣,轉眸望向歸海·月明,道:「他還能活多久?」 

  歸海·月明極目遠望他們的背影,神色雲淡風輕,唇邊笑意溫柔,聲音卻透著股難言的冷意,「一天半。我雖然不喜歡殺人,但他是留不得了……」 

  我不覺脊背發寒,愣愣的想,這個男人的溫柔到底可信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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