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末路

  是夜，我睡了自出事後最好的一覺。 

  無夢無感，宛如昏死了一般，直到自然醒來。望望天色，已將近晌午，春日暖陽高掛在天空，燦爛的陽光無懼古老厚重的琉璃窗，直透進房中來，照得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小姐，你醒了？」靜候在一旁的小六見我醒來，忙遞上衣裙，歡喜笑道：「小姐做了什麼好夢，一直在笑。」 

  我不自覺的抬手摸摸臉，「是么？」十天後，歸海·月明便可以從獄中出來了，我自然高興。 

  洗漱完畢，坐下來吃遲到的早餐，大廚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水晶燒麥餡大皮薄，咬一口溢齒留香。我忍不住讚歎道：「唔，好吃……」 

  「不但好吃，還香飄十里……」小六笑道：「早上時，我們都聚到門廳吃早飯，隔壁客棧的客人聞見香味，還跑進來問咱們家是不是賣早點呢。」 

  「咦……」我眼珠一轉，思量道：「這未嘗不是一條生財之道，通源恆本來就是一間客棧，只是太過老舊，要是能推到重建，好好裝修，自然可以繼續營業。」 

  小六一呆，「小姐你是說咱們開客棧？」 

  「是哦，珍寶坊沒了，但一家老小還得繼續吃飯啊……」我掰指數道：「這裡本就是客棧一條街，佔地利。大廚現成的，夥計現成的，占人和。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已經有兩樣，等小叔出來后，好好商量下，我覺得此事可行。」 

  小六雀躍道：「還是小姐聰明，我還私下發愁這麼多口人，坐吃山空要怎麼辦呢。」 

  我笑道：「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一句話沒說完，就聽見門外響起伶舟慌恐已極的叫聲，「大奶奶，大奶奶不好了……」沒等到小六去開門，門就被從外面撞開，伶舟跌跌撞撞的衝進來道：「大奶奶不好了，刑部才貼了告示，說找到了清韻郡主的屍體，要在三日後，把主子斬首示眾，為清韻郡主償命……」 

  「什麼？」我霍然站起，不敢置信的一把抓住伶舟的衣領，「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伶舟滿頭大汗，眼眶通紅的嗚咽道：「今天凌晨，一個樵夫在山澗中發現了清韻郡主的屍體，頭部摔爛了，相貌無法辨認，但衣飾的確是清韻郡主的，刑部認為是大將殺了郡主，但卻找不到大將，所以要殺了主子給清韻郡主償命……」 

  「不可能，不可能……」我眼前一黑，差點沒跌坐於地上，「大將那麼喜歡清韻郡主，不可能傷害她，這其中一定有鬼……」我扶著小六的手，顫巍巍的坐回椅子上，深吸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道：「清韻郡主死了，就算大將是兇手，可最大的受害者卻是小叔……」 

  「是啊，刑部要在三日後把主子斬首示眾。」伶舟噗通跪倒，泣道：「大奶奶，您一定要救救主子，現在只有您能救主子了……」 

  「快起來，這是做什麼？都是一家人，我當然會儘力救小叔。」我忙站起來，親手扶起伶舟，「就我一人保證不行，還得大家齊心合力。我給你五百金幣，你帶著出去打探消息，最好是能買通給清韻郡主驗屍的仵作，確認下那具屍體是否真是郡主的，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伶舟應諾，帶著最伶俐的幾名小廝一起出去了，直到日暮時分才回來。告訴我通過帶我去見歸海·月明的那個牢頭，買通了給清韻郡主驗屍的仵作，據那仵作說，那屍體表面看來雖和清韻郡主及其相似，連手臂上的硃砂痣都在同一位置，可卻有個重大疑點，那就是骨盆已開，是個生育過的女人。 

  我大喜，「清韻郡主不是未婚嗎？怎麼可能生過孩子？」 

  伶舟道：「那仵作說他有在驗屍書上寫明這點，但刑部判定這就是清韻郡主，而他也不敢反駁。因為自古王族貴戚的生活都靡亂不堪，未婚偷偷生子的公主小姐也不是沒有，也許清韻郡主的確暗地裡生過孩子，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我咬牙，道：「不管真假，最起碼這是一個噱頭，就是不能翻案，至少可以拖時間，小叔說最遲月底，宮中採辦便會來找他為太后做七色綉袍，我們拖到那時候便算贏。」 

  伶舟眼中又露出希望，道：「那我們怎樣才能拖到那時？」 

  「上訴！」我說的雖然簡單，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首先，刑部跟本就不收我上訴的狀子，直接維持原判。其次，刑部相當於現代地球的最高人民法院，別的衙門根本就沒有權利重審刑部的案子。再次，藍都權貴全聽到風聲，沒有人肯和這件案子扯上關係，都避之唯恐不及。 

  四處碰壁，求告無門，兩天後，我們幾乎已經絕望。 

  歸海夫人趁夜懸樑自盡，雖被救下，卻勒壞了嗓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僵卧床上只求速死。長史夫人等輪班守候，不敢須臾離人。 

  「難道只能去劫刑場了么？」我連日奔波，疲勞已極，癱坐在椅子上，正經盤算要否鋌而走險。 

  「紫國劫刑場才有用，我們國家……」伶舟隨口答，突然眼睛一亮，跳起來道：「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快說快說。」我亦猛然坐直身體，瞪大眼睛，渴望的看著他。 

  伶舟解釋，為表示國君仁愛天恩浩蕩，七色各國都有貧民直接上達天聽的方法。比如，金國普通百姓要告御狀，在沙漠中跪七天七夜不死，便可進宮面聖。紫國沒有斬首之刑，都是絞刑，若囚犯的愛人能在500米外射斷繩索，則可請王上從新審理。綠國是一百殺威杖，不死者可面聖陳冤。紅國要能在火牢中捱三日三夜。藍國則是滾釘板，兩米七寸長的釘板，精銀煉製，鋒利無比，上附散功秘葯，內外家高手上去亦同普通人一樣，且不許穿任何護甲，滾得過去者，便可撞響天鍾，王上聽到，會立時召見。 

  我拍案而起，咬牙道：「好，我便去會會這釘板！」 

  「不行，不行……」小六嚇得半死，哭泣道：「這些規矩早就形同虛設，已經沒有人用了，因為九死一生，大都捱不過去。」 

  「別國的確如小六妹妹所說，能捱過去者少之又少。」伶舟亦黯然，點頭道：「咱藍國的雖然不至於死，但過程實在太痛，大都半途而廢……」 

  我握拳，道：「難道就沒有成功的嗎？」 

  伶舟道：「當然有，不過都是些傳說中的人物，或者說是因為成功了，所以成為了傳說。」 

  「只要有成功的便行。」我點頭，下定決心，咬牙發狠道：「有一點希望就不能錯過，況且姐本來就是個傳說！」 

  「小姐，您不能去，雕漆家就剩您這一點骨血了，奴婢答應過老爺要好好照顧您的……」小六淚落更急，跪下勸阻，道：「您要實在要去，那奴婢替您去，上刀山下油鍋，為了小姐，奴婢怎樣都願意。」 

  伶舟亦跪下，哽咽道：「小六妹妹你替不了大奶奶，規定必須直系親屬才能鳴冤，否則奴才們有的是，那裡用得著你和大奶奶這樣的弱質女流。」 

  我暗暗點頭，這個規定倒是透著點智慧，否則這時代可以隨便蓄養家奴，主人家出事了，讓家奴前仆後繼的去捱酷刑，誰過了便可面聖陳冤，豈不是要亂了套。 

  「都起來。」我在正中坐下，「明天便是最後一天了，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來研究一下如何滾釘板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伶舟和小六對望一眼，知道我說得沒錯，時間寶貴，俱都站起來，在我的示意下，坐在我左右。 

  小六不解的道：「怎麼滾還不都是一樣？」 

  伶舟亦點頭，道：「是呀，規定不許穿護甲，不許穿棉衣，只能穿兩層單衣，滾過釘板，去撞天鍾前，會檢查的……」 

  我心思電轉，狠狠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要不裸滾，便有辦法。」 

  人急生智，狗急跳牆。 

  窮途末路，什麼也顧不得了，只能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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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徵集滾釘板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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