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大戰
第170章 大戰
褒斜關
劉范率大軍抵達關隘的時候，城關已經被徐晃派人加固了。
原本關中戍卒也被徐晃安排巴蜀精銳替換了。
替換守軍也是應有之意，畢竟這既是加強城關守軍的實力，又是在向外界聲明，褒斜關從今日起，不再是防備漢中來人，而是作為關中退往漢中的要塞。
簡單從褒斜關軍候口中了解些徐晃進入關中后，關中的軍事情況，劉范就領著法正一起登上了城關，眺望一下千里沃野的關中。
極目望去，劉范與法正神色俱是一愣。
半晌，劉范才幽幽嘆息一氣，扭頭看向法正，「想必孝直在關中這麼多年，也不曾見過這般荒涼的景象吧？」
怔怔看著滿目瘡痍的關中平原，法正一時間竟哽咽的說不出話來。許久，他才又搖搖頭，嘆息一聲，無奈又悲哀道：「不曾遇見。雖然曾想過李郭會將關中糟蹋的不成樣子，卻不想竟成了這副模樣。」
荒蕪的平原，雜草叢生，在初秋威風的渲染下，似乎這片往日富饒的平原，瞬間就進入了寒冬一般。
原本盛夏綠意盎然的草木也逐漸枯黃，襯托著部分沒有草科的土路，灰黃且蕭條。
一眼望去，整個關中平原幾乎找不到幾處有種植莊稼的地方。而即使有種植的地方，似乎也因為今年關中的大旱，導致植被枯黃，也不見得能有多少收成。
可以預見，以這種情況，今冬的關中必將會是個殘酷的災荒之年。
默默嘆息一聲，其實劉范看的比法正更多，現在的關中只是看起來不是個豐收的年景而已，可劉范卻知道，這一年的關中是多災多難的。
因為在不久后，這關中就將掀起一場蝗災浩劫，對於本就糧食不充裕的關中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那時候的關中才真的到處都是餓殍遍地、易子而食的慘像。
而劉范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不想見到原本尚且安穩的關中大地，變成殘酷的人間煉獄，所以還是背負了責任來到關中。
他不是什麼聖人，但也不是冷血無情的機器。且不論關中原本就是他計劃中的地盤，他不會眼睜睜看著數十萬乃至百萬的人口消亡，就算是為了以後漢人反擊北方胡人，劉范也不能讓關中虧空。
其實關中若不是因為這個時期的飢荒，導致人口大量流失與消亡，難以形成良性循環，百年後，北方胡人怎敢囂張南下。
昔年高皇帝定都長安，關中人口蓬勃發展，前漢一度發展到數百萬至近千萬的龐大規模。
如此多的人口，面對十餘萬的匈奴人，自然可以沉穩應對。
而隨著後漢遷都洛陽后，關中人口一落再落，人口的稀少，導致西涼胡羌可以隨意發起叛亂。
征討胡羌的麻煩，更讓關西之地成為朝廷的雞肋。曾經太尉崔烈就建議靈帝，捨棄關中，固守中原，雖然當時遭到朝臣的激烈反對，但有這樣想法的山東士人恐怕不在少數。
而隨著後來董卓入洛陽、遷都長安后，整個關西就真的成為西涼軍的天下。
須知，涼州當年除了少數派去駐守胡羌的將領。其他基本上都是曾犯過罪責的犯民，如今多年積攢下來，這些人成為了涼州的原住民。
如今隨著董卓的強勢崛起，西涼軍也跟著橫行關中，於是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飽受欺凌，劫掠加上災荒，導致大部分人口流失，關中也從原先的生機勃勃，變得人丁蕭條。
而這樣的惡劣環境還將持續數年，終將導致，關中再也不能恢復到昔日的繁榮。
劉范正因為知道關中的重要性，才決定搏一把，他看的並不是現在，而是將來，十年乃至百年之後。雖然現在他插手關中事務，可能要勒緊褲腰帶，甚至要面對涼州群狼的圍攻。
但他必須要挺過這一關，因為只有挺過這一關，他才有機會有根基崛起，去談以後，盼望將來。
「關中乃高皇帝龍興之地，如今卻成了這副景象，著實讓人痛惜。」環顧關中平原，劉范也兀自有些傷感，「希望我此番入關中能夠將這股頹勢遏制住。」
扭頭怔怔盯著劉范，這一刻，法正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希望，「將軍身為漢室帝胄，有肩負振興天下的重任。關中也當受將軍庇佑，臣正請將軍務必保關中百姓！」
躬身揖禮長拜，劉范面色也是陡然變幻，連忙上前伸手將法正攙扶起來，「孝直何必如此，我既入關中自當儘力，絕不會遇險阻而後退的！」
劉范能感覺到，法正將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此刻的法正竟有些像將要溺水絕望的人，忽然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拚命的掙扎著想要握住。
顯然，劉范也並沒有見死不救的想法，於是接下來便演變成了君臣相協的勵志畫面。
在褒斜關城關上稍微停頓片刻，徐晃派來接應的人就已經到了。
「蹬蹬蹬。」作為劉范此行的貼身小跟班，魏延一直負責傳遞軍令，整合消息的事情，「將軍，徐將軍的人帶回來消息，郿縣城已經拿下，等待大軍進入關中。」
點點頭，劉范也沒有廢話，「傳令，嚴顏、張任率本部分別向陳倉、武功挺進，泠苞等其餘人等率部與我一同進入郿縣駐紮。」
「遵命！」轟然拱手，魏延連忙轉身下去傳令。
別看此時劉范似乎有閒情逸緻在褒斜關欣賞關中風景，其實他主要也是為了等等後面的部隊。
徐晃率領的賨叟兵，擅長山地作戰，又屬於先鋒軍，所以早在半月前就抵達褒斜關，兵入關中。可劉范及後續部隊不一樣，他們都是尋常的巴蜀兵卒，雖說山地行軍倒也沒有多大問題，但中軍人數太多，狹窄山地行軍還是頗費時間的。
所以，當徐晃在關中已經將劉范率領巴蜀軍前來的消息散播開了，劉范才率領中軍堪堪抵達褒斜關。不過，眼下劉范也終於算是進入關中與徐晃成功會師了。
不多時，褒斜關下就有大量的軍卒湧出，向兵分三路分別向郿縣、陳倉、武功進發。
從徐晃突襲褒斜關，迅速拿下郿縣開始，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半月之久。
對於益州劉范率兵殺會關中的消息，基本關中大大小小的勢力都有幾分知曉。尤其是陳倉、武功兩個相鄰近的城邑，也迅速有將領組織兵卒關閉城門戍守起來。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分明在原先的環境中，大家都根本不重視的事情，一旦有外力加入進來，就會讓個體迅速凝聚起來，形成一個整體來對抗外部入侵。
現在的關中各城就是這樣，原先天子東歸、涼州亂兵帶來的一盤散沙的局勢，在劉范率兵進入關中后，就突然又重新活了過來。
即使各個城邑間並沒有什麼深刻的關聯，但這也無形中增加了劉范收攏關中勢力的腳步。
陳倉方面，西涼軍閥成宜在得知徐晃攻入郿縣后，就率先奪下陳倉據城自守。
武功方面則被河東豪強候選佔領，槐里被河東豪強馬玩佔領，至於長安北面的左馮翊郡治高陵也被河東豪強程銀佔領。
也就是說，在徐晃強勢進入關中的這短短半月間，原本無人問津的關中各城，都被各豪強勢力，分別提前霸佔。
或許他們原本就已經準備霸佔這些地方，只不徐晃的到來加速了他們佔據城邑的速度。
郿縣
當劉范率大軍抵達的時候，徐晃、荀攸一起來到城門口迎接。
這個時代對於君主的基本禮節，不管是武將還是文臣都十分看重的。
微笑著向二人頷首，劉范抬手免了那些俗禮，直接開口詢問：「公明與公達在關中多待的這半月時間裡，可曾了解到一些關中的局勢？」
一邊朝著縣寺方向走，劉范一邊對身邊的徐晃和荀攸詢問起來。其實前往縣寺，他基本上都不需要人指引，畢竟之前他也曾在郿縣待過，對於郿縣縣寺的位置，劉范是知曉的。
陪同在劉范身邊，徐晃稍微醞釀一下，對於關中的情況他當然也提前做了準備，「七月天子在郭汜、楊奉等人的護衛下，領著公卿一起向東歸去。由於車架儀仗太多，所以時至今日才堪堪抵達華陰。」
「天子車駕滯留在了華陰了嗎？」側首詢問，劉范面上毫無波動。
「數日前，傳回的消息還是滯留在華陰。不過華陰駐守的寧輯將軍段煨似乎和征西將軍楊定之間有過節，互相屢有摩擦。不過天子具體為何滯留華陰，目前原因無從知曉。」
點點頭，劉范也沒有多言，「天子身邊主要有哪些人，這些知道嗎？」
「具體不知，不過主事之人當屬弘農華陰的楊太尉。」
「楊彪？」
「正是此人！」點頭應承，徐晃側首看了眼荀攸，見狀荀攸也接過話頭，「楊家在關西頗有名望，天子此番能東歸也多虧了文先公的支持。將軍若想在關西立足，楊家還需多加拉攏。」
瞥眼荀攸，劉范點點頭，沒有多說，接著又繼續問道：「那華陰那邊還有別的人值得一慮的嗎？」
「有！」聞言，荀攸果斷回應。
迎上劉范的目光，荀攸眉宇也忽然浮現幾分凝重，「武威人賈詡、賈文和！」
「他竟也在華陰？」眉頭迅速擰起，劉范有些錯愕，按照記憶，賈詡好像是既沒有幫助李傕、郭汜，也沒有幫助天子的，只選擇了自保而已。
「華陰駐守將領乃武威人。」荀攸一語落下，劉范瞬間想起，那段煨恰好便是賈詡的同鄉，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賈詡，必然會尋求一個有實力的將領保護。
顯然西涼名將之後的段煨，是個很好的選擇。
面色逐漸難堪，劉范其實剛才問了這麼多問題，就是想知道關中還有沒有比較棘手的人要對付，此刻，知道賈詡還在關中，劉范也忽然有些躊躇起來。
無論誰談論三國謀士，賈文和的名字都應該被排在前列。
一個以一己之力，扭轉整個大漢局勢的人物，真的沒辦法讓人不認真對待。尤其是賈詡這樣一個從漢末混亂伊始就參與進來，直到三國成立后依然存在的人物。
其自身的能力可見一斑。
「若是賈詡還在關中，那這局勢的走向還真的不好說。」不像荀攸等人只對賈詡獻策李傕，促成西涼軍重新把控朝廷，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的忌憚。劉范知道的卻是他的整個人生軌跡，內心不僅忌憚更有些敬畏。
亂世善終且登高位的臣子，獨此一家。
表情凝重，荀攸也沒有否認，從劉范的反應中，他也看出其對賈詡此人還是有些在意的。
「賈文和此人雖是西涼出身，但卻深諳籌謀之道。而且洞悉事物的能力也不一般，從先前聚合李傕郭汜的情況來看，賈詡的縱橫之能也並不弱。將軍此時若當真與他硬碰，恕在下直言，恐怕也會有不少損傷。」
荀攸的話說的含蓄，其實就是在提醒劉范不要與賈詡動手。
可現在天子車駕就在華陰，無論如何，劉范名義上至少要有向華陰追擊的動作，否則他率兵來關中勤王之事，豈不成了笑話。
默默頷首，劉范也同樣感慨，「只希望天子車駕不要在華陰久留。」
只要天子車駕能夠繼續東進，出了桃林塞（後來的潼關），基本上也就走出了關中的底盤，劉范即便想追，也可以說鞭長莫及沒有辦法。
但如果他一直留在華陰不動，那劉范就只能硬著頭皮往華陰趕去。
「其實主公無需擔心天子的動作。」聞言，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法正說道，「如今局勢，縱使天子想留在華陰等候主公前去迎接，天子身邊隨行的公卿以及李傕郭汜兩人也不會讓他久留的。」
眼眸微微一亮，劉范也反應過來。確實，李傕郭汜起先可能為了爭權奪利，疏忽了天子，但現在這個情況下，他二人一定會意識到手握天子的好處。所以，必然合兵將天子追回。
此時，左馮翊李傕與郭汜兩人終於又再次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