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女帝世界
第57章女帝世界
當內閣製度正式施行的時候,激烈反對的人驚訝地發現,其實運行並沒有出任何差錯。
原來的六部尚書變成了內閣大臣,葉羽奇的職位從丞相變成了首輔,荀飛明被調去了戶部做尚書,舒書蘭做了工部的尚書。
一個新的部門的出現,除了職位的升降以外,居然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他們的新任首輔能力極強,而且似乎已經習慣了處理屬於女皇的政務。
在內閣製第一實行的時候,葉羽奇就輕車熟路的將奏折分成幾部分,然後交給不同的人批閱。
做完這一切後,其餘幾人驚詫的目光讓他回過神來,這個而立之年就攀上權力巔峰的男人,露出一個仿佛不好意思的笑容,輕描淡寫地解釋道:“陛下之前會讓我幫著處理一些奏本。”
這在眾人眼中並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這幾年來女帝對葉羽奇的倚重有目共睹,如今也正因為這件事,內閣才可以這樣安穩的運行。
一開始,除了葉羽奇外的內閣成員都有些戰戰兢兢,他們不能確定女帝放權的程度,除了些毫無營養的請安奏折以外,他們幾乎想把所有的政務都交由女帝再次批閱。
還是首輔將那些重新看了一遍,挑出了交由女帝過目的折子,並囑咐他們按照他的挑選標準來處理。
在他們的忐忑中,女帝對呈上去的奏折並沒有什麽意見,也沒有斥責他們弄權,這樣過了幾後,女帝不耐煩地定下了除緊急奏折外七上呈一次的規矩。
而這個時間,從七,慢慢延長成九十半個月,甚至更長。
內閣官員一邊抱怨著女帝的任性,一邊發現權力是多麽讓人心醉的事物。
舒書蘭過得更是如魚得水,她的職位上升後,能做的事情變得更多了。
而女帝實行的內閣製度也有利於她接下來的計劃,如果在沒有君主的時候國家也能繁榮昌盛,那麽總會有人提出這一點。
如果沒有這個人,她也會想辦法讓這樣的言論傳播。
她一直是驕傲的,因為她做到了許多這個世界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她自詡為現代社會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跟古人不一樣,即使她知道這些人中有多少才華橫溢者。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進行,這種感覺令她飄飄然,即使告訴自己要心謹慎,依舊有一種自得。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這樣的自信被冰冷的現實擊碎,也同樣正常。
刑場上的死囚在咒罵著,悲憤的聲音在這個空間回響,有百姓圍在一起看著行刑。
舒書蘭從工部離開時恰巧看見這一幕,她漫不經心地詢問身邊的侍衛:“這些人犯了什麽罪?”
“屬下去打聽一下。”
機靈的侍衛朝那邊走去,舒書蘭也沒想到,一個心血來潮的疑問竟然會帶回那樣一個消息。
“大人,打聽到了。”
侍衛很快回來,“這幾個人都是激進派文人,被這段時間的那個報刊影響,了些對女皇陛下不利的話。”
後麵的話語,她已經聽不見了,她看著鮮血噴灑,看著那些轟然委頓的無頭軀體,不出話。
“……大人?”
“走!”
舒書蘭從牙縫裏擠出這個詞,手下沒有遲疑,便聽從命令驅車離開,在心中默默揣測,自家大人是不是被行刑的場麵嚇到了,按理不應該啊,當初端陽王一案,她還作為監斬官出現,也未見異常,怎麽會普通的行刑場麵嚇到。
舒書蘭自然不是被殺人的畫麵嚇到,她隻是猛然間發現,自己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影響並非隻有好的一麵。
這隻是在她麵前發生的一案,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又有多少人因此失去性命?
她不敢想,卻忍不住要去想。
舒書蘭坐在馬車裏,平整的地麵和良好的減震係統讓路上的顛簸接近於無,她的心情,卻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好起來。
回到尚書府之後,她已經表情鬱鬱,沒有心情用膳,隻找人去告了假之後,就躺在了床上。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鮮血,她卻像回到了前世第一次殺人那會兒,難受反胃想吐。
昏昏沉沉中,她睡了過去,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她依舊從一個女特工穿越為戶部尚書家不受寵的嫡姐,開始的發展一模一樣,她女扮男裝,去開了一家點心鋪。
她以為自己夢到了過去。
在夢見自己被人找茬的那時,她本來還在輕鬆地想著接下來就該是莊以彤和女帝的出現,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出乎意料,她遇見的不是微服私訪的帝王,而是王爺。
舒書蘭木然地看著夢中的自己和端陽王攀談,看著兩個人越走越近,看著她和燕修然因為追殺落入山崖,在互相依靠取暖時產生了感情。
她看著有著自己長相的人在燕修然失落地搖頭歎息自己不斷退讓卻被多疑的君主懷疑時,嗤笑出聲,她沒有想到夢中的自己是那樣的稚嫩好騙,居然相信了這個謊言,還替他打抱不平。
怎麽可能呢,女帝怎麽可能是這樣心胸狹窄的人,她有心想要出聲反駁,卻不能動也不能話,隻能做一個旁觀者。
舒書蘭就這樣看著,看著那個自己與燕修然相戀,感情萌發在他們之間,即使她作男子打扮。
看著他們被賜婚,然後在洞房花燭時心心相印。
她就這樣看著燕修然利用了她的方法和技術來壯大勢力,看著自己被愛情蒙蔽雙眼,毫無保留地信任對方,全心全意地為他謀劃,抓住機會去謀朝篡位。
夢中的她將這視為理所當然,她是真心覺得女帝是一個昏庸殘暴的君主,也是真心認為燕修然是翩翩君子,被逼迫到為了活命不得不造反的地步。
多麽的真。
然而他們成功了,成功地造反,成功地變成了這個王朝的皇帝和皇後。
舒書蘭看著大殿上的一幕,沒有去看誌得意滿的燕修然,也沒有去看目光中寫滿愛意的自己,她看著倒臥在地麵,失去了生命氣息,麵色青白,脖頸間鮮血還在流淌的女帝。
女帝怎麽可能死去?
怎麽可能這樣輕易的死去?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籠罩著她,讓她更加意識到這隻是一個夢境。
就像她之前保護一個雇主時,那個柔軟的女孩給她看的那本穿越一樣,所有的劇情都顯得那麽套路,有著一個千篇一律的結局。
然而後續的發展並不算套路,給予愛人全部信任的舒書蘭,在睡夢中毫無防備地被枕邊人挑斷了手筋腳筋,鐵鏈穿過琵琶骨,被鎖在了宮殿後麵,被開辟出來的暗室裏。
舒書蘭看著夢中那個愚蠢的自己,驚愕痛苦的神情,看著燕修然帶著一個和她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出現。
那是她的替身,用來平穩朝堂,畢竟朝上還有很多她交好的人,民間她也有威望,如果皇後突然消失,會有很大的風波。
“自己”的臉上出現怨恨的色彩,而燕修然在她麵前喋喋不休,宣告著勝利。
他他還愛著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這個皇後不安分,妄圖插手朝堂和軍隊,他也不會這樣做。
舒書蘭聽見夢中的那個男人,用一種傲慢到極點的語氣嘲笑失敗者:“女子就應該本本分分待在後院,別來插手男人的戰爭。
如果你乖乖的,我還打算養著你,可惜你太不乖了。
你怎麽能像那兩個不安分的女人一樣,妄圖讓女子進入朝堂。”
英俊帥氣的臉上布滿了惡意,他將一本書摔在地上,封麵上寫著女訓兩個字。
“朕的皇後應當是下女子的表率,我命人撰寫出這本書,日後,全下人都會知道它是你的作品。”
“對了。”
他停下向外走的腳步,側過頭毫不掩飾自己擺脫了累贅的心情:“在那個女人死之前,我也用你的名義給她送了這本書。”
他輕蔑宣稱的那個女人,自然隻有女帝了。
舒書蘭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她看向燕修然的目光極其冰冷。
他是得意的,他掌握了最高的權柄,除掉了所有看不慣的人,不需要再戴著麵具應付自己的妻子,也不需要再忍受別人的指手畫腳,可以順應心意地做事,去打壓女子的地位,用一層層枷鎖將她們限定在條條框框中。
燕修然不希望出現另一個女帝,同樣,也不希望出現第二個舒書蘭。
此時漂浮在空中的舒書蘭已經麻木了,她看著自己日複一日被宮人重複著女訓的內容,看著血肉幾乎和鐵鏈長在一起,永遠被困在這個黑暗的房間中,看著那雙眼睛漸漸失去神采變得空洞。
舒書蘭的於心不忍並不會改變夢境的走向,眼瞎的後果就有這般嚴重。
她看見燕修然再次踏足這個狹的暗室,身後的太監端著一條白綾。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神色枯槁的自己,露出一個夾雜著快意與嘲諷的笑容:“你知道錯了嗎?”
低著頭的女子很久才有動作,她緩慢地抬頭,開口回答,聲音帶著長久不話的幹澀沙啞,言語卻沒有一點溫和之意:“錯在沒有看清你狼心狗肺嗎?”
燕修然沒有生氣,失敗者的話語不會讓他有所感覺:“念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我賜你三尺白綾。”
“刻薄寡恩的男人,你還指望我謝恩求死嗎?”
柔軟的白綾纏繞住她的脖頸,封住了那張薄唇,窒息的痛苦讓她的麵色變得猙獰起來,對麵的男人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她似乎變成了夢中的自己,強烈的窒息感讓她痛苦地扯著喉嚨上的布料,大口呼吸著卻什麽也沒有。
此時,她聽見了女帝冷淡的聲音。
“舒愛卿?”
舒書蘭茫然地睜開眼睛,她不在那個暗室,也不是那個看錯人、陪著打下卻被背叛殺死的皇後,而是雲朝的一品尚書,女帝麵前的紅人;女帝還活著,而燕修然早已變成了一抔黃土。
她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而女帝也確實在她身邊,就坐在她床邊。
“陛下,我這是怎麽了?”
“有些風寒,太醫是操勞過度的原因。”
女帝挑眉,“愛卿不必這樣辛苦。”
是伺候的丫鬟發現了燒得昏昏沉沉的她,找人去請大夫,正巧撞上了帶著太醫出來的女帝,就這樣一起到了她府中。
“讓陛下擔心了。”
“愛卿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這樣了。”
有人端上了藥碗,舒書蘭皺著臉喝下去,苦得連吃了好幾個蜜餞、
她突然輕聲地詢問著:“陛下,如果您發現,您想要做一件事,這件事很好,但有很多人反對,也會很多人為此死去,您會怎麽做呢?”
“革命總是伴隨著鮮血與淚水。”
女帝的神情涼薄又銳利,一瞬間,舒書蘭覺得自己的所有算盤都被對方看在眼裏,仿佛被剝光了衣服丟進大庭廣眾之下,比夢中在暗室裏的自己還要狼狽。
“隻要知道自己是正確的,就足夠了。
我認識的舒書蘭,不是這樣一個瞻前顧後的人。”
舒書蘭抖了抖,再次看向女帝的神情,對方已經恢複到平日裏溫和的模樣,就好像出那句話的不是她一樣。
女帝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舒書蘭腦子裏一片混亂,一會兒是夢中的場景,一會兒是前世的畫麵,一會兒又是這一世的種種。
慢慢地,她浮現出一個異想開的念頭,這個念頭讓她打了個冷戰,捏著被子的手指節泛白。
怎麽可能呢?
她無聲地喃喃,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