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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痛悔

  皇帝都有了暗示,立即有人湊趣。


  一個大臣出列,躬身奏道:“稟陛下,臣等都在震驚於窗上鑲嵌為何物,竟通透如無物,視線絲毫不受阻隔。定是陛下受上天眷顧,治下才能有如此神奇之物出現。”


  待下方的附和聲稍減,皇帝才點頭,“嗯,朕也覺得朕的運氣著實不錯。”


  就像何守禮想的那樣,琉璃作坊送入皇宮的玻璃,除了皇後的鳳儀殿用去四塊,其餘大部分都安裝在皇帝日常起居、辦公事的地方。


  這兩天,隨著陽光能直射進屋中,皇帝的心情也極其明朗。


  如今,又有這麽多知情識趣的官員吹捧,皇帝就是想不高興都找不到理由。


  雖然皇帝知道這些官員在拍馬屁,可玻璃的確就是出現在他治下,這一點兒不假。


  上天眷顧不眷顧,他不清楚,但能在冬日的屋內享受陽光沐浴的,他卻是古今以來的第一個。


  就算他之後的皇帝、甚至明間很多人家都能用上玻璃,那也是步他慶元皇帝的後塵。


  皇帝說自己運氣好,那就是國運昌盛。


  一時間,群臣更是一窩蜂的上來捧臭腳,什麽政治清明,什麽百姓安康,天降如此神奇之物……等等吹捧一起湧了出來。


  古往今來,湊趣諂媚之徒曆來吃得開,就算不當重用,卻也絕不會因為言辭悅耳,而受到上位者厭惡。


  這麽多大臣稱讚皇帝英明神武,提倡中庸的大臣一向和的好稀泥,當此情形,難免會附和一下。


  中正耿直的大臣就沒辦法了,怎麽也不能讓皇帝以為他們對皇帝有意見。這些人一邊鬱悶的暗罵那些不知廉恥的舔狗,一邊跟著躬身,稱讚皇帝等等存在的和不存在的各種優秀品質。


  其中神色最苦悶、最勉強的,大概就是夏大學士夏斌了。


  這是在朝堂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是在自家府上,他就讓夏珂這個逆子直接跪祠堂受罰了。


  他當日的確看不起二房那個孫女,不喜她做生意。


  可他說的是陶器生意,誰能想到,夏宴清的第一筆生意,就是琉璃寶石,且做出了天價。


  這也罷了,就算是天價的琉璃首飾,左不過是內宅婦人們炫耀的淺薄之物,說起來,也就是多賺些銀子罷了。


  可這是玻璃,是全然透明的玻璃。


  夏斌的眼角還能瞥見晨光斜射在牆上的光影。


  這玻璃卻是能登大雅之堂的,當今聖上並不驕奢淫/逸,很可能不限製玻璃在皇宮之外使用。


  如此,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全天下的富貴之家,就都能用上這亮堂堂的玻璃了。


  這是怎樣的名利雙收啊!千古留名也不是不可能。


  夏明渝這個逆子,此等重要事物,若是歸於夏家大族,夏家的世家地位就保住了,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淩駕於其他世族之上。


  那時,難道夏氏一族還能少了他們父子的好處不成?


  可他卻讓他那個女兒把這個名聲占去了。


  女子,終究要出嫁的,是別家的人!枉他讀了這麽多年書,居然連這個道理也不懂。


  夏大學士咬牙切齒的懊悔,在心裏把夏珂罵了個狗血淋頭。若早知夏宴清有如此大能,當初何必非要那麽著急把她嫁入王家?讓她留在老宅,好好教養,讓她心向夏氏一族多好。


  他這裏心思百轉,甚至都沒注意皇帝已經把年度總結報告做完了。


  直到聽身邊有陣陣抽氣聲,他的神智才重新回到殿堂上。


  他定睛看去,隻見身邊抽氣之人都瞄著展康文,眼裏迸射著、包括羨慕嫉妒恨在內的各種情緒。


  何守禮之前看到的、展康文那隱隱的嘚瑟,這時徹底綻放出來。


  展相爺此時正跪地謝恩:“謝聖上隆恩,微臣不才,隻是做了臣應該做的事情。”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把三位相爺氣的咬牙。


  接著是寧國公跪地謝恩。


  從眾人的竊竊私語中,夏斌聽出,皇帝把皇宮中剩餘的八塊玻璃分別賜予展康文和寧國公二人。


  雖然褒獎理由是做事勤勉,可人們都知道,寧國公今年剛從邊關回來,當得起皇帝賞賜。但展康文能得此殊榮,多多少少和這次進獻寶物有關。


  皇帝接下來的話卻說的輕描淡寫:“展愛卿和兵馬司邵副尉說得清楚,這玻璃也就是初時稀奇一些,等以後燒製的多了,也就沒那麽稀罕了。眾愛卿不必灰心,以朕看來,用不了多長時間,眾位愛卿家中都能用上此物。”


  眾人齊齊翻白眼,以後從街上買,和皇帝禦賜能一樣嗎?而且,您說的沒多長時間,那是什麽時候,有這段時間,足夠展府和寧國公府被人們羨慕了。


  這是皇帝又一次在朝堂上提到了邵毅。年輕的康郡王很敏感的注意到了這一點,卻沒敢吭聲。


  “大理寺少卿夏珂。”皇帝叫道。


  夏珂鎮定出列,躬身應道:“微臣在。”


  “夏愛卿之家有道,夏氏女能舍棄利益巨大的寶石生意,而專注於實用,此等眼光胸懷,著實可貴。若以後玻璃能廣泛應用,讓咱們大梁各家各府都能在冬日有陽光照耀,朕當褒獎愛卿之女。”


  “謝皇上隆恩。”夏珂受寵若驚,忙跪地扣頭。


  堂下大臣勳貴議論紛紛,不斷有視線飄向夏大學士和王韜。


  夏大學士身邊官員低聲問道:“大學士孫女如此大能,又有學士府背景,做生意為何要與那邵毅合股?”


  另一人也忍不住開口:“是啊,進獻寶物怎的還要展相爺經手?”


  如此大的好處,卻讓外人得去,他們看著都覺痛惜。


  這些話句句都戳到夏斌的痛處,戳得他半天喘不過氣,更不知道怎麽回答。


  王韜的神情看著還好,依然是一貫的風輕雲淡、老成持重。


  雖然夏氏女經營琉璃寶石獲利之後,他已經被各種探尋目光看習慣了,這時卻依然心中苦澀。


  皇上稱讚夏珂治家有道,那他呢?當然是無能治家了。


  夏宴清自請和離,雖然王晰和徐清惠起了絕大部分作用。


  可他和袁氏也的確沒想過,認真去了解夏家女子,才導致如今這種狀況。不但把已經到手的巨大財富和名聲失去了,還被眾人指點。


  他讓人打聽了人們私底下的傳聞,有不少人都說他治家不嚴,而夏氏女具有大才,不堪忍受王家輕視,這才毅然和離歸家。


  那些一直稱讚他才高八鬥、且長袖善舞的傳聞,如今已經不剩多少了。


  聽皇帝說話,對夏氏的情形了解得甚是清楚。既然皇帝賞識夏氏,稱讚夏珂,自然就是對他有看法了。


  王韜暗歎一聲,心中的無力感更甚。誰能想到夏家女子流落偏僻鄉野十幾年,一經回來,就大放光彩,甚至能驚動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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