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庄懷菁他們離開的時候,在一家綢緞店遇見了蘇家小姐,現在的秦王妃,她梳著婦人髮髻,身邊跟著人。
侍衛手上鋒利的刀架著綢緞老闆的脖子,老闆跪在地上,慌慌張張喊了好幾聲王妃恕罪,鬧出了一點小亂子,路邊也堵了會兒。
有官兵過來拿人,圍觀的人也不敢久留,立馬走了。
庄懷菁透過馬車的窗幔遠遠看了一眼,認得那是蘇家的鋪子,許是那綢緞老闆做了手腳,被蘇家小姐發現了,以儆效尤。
說來她已經許久沒聽過二皇子的消息,當初她懷有身孕,和二皇子間的關係誰都知道。雖然她從未回應過,但在旁人眼中也是剪不斷理還亂,最後那趟婚事由柳太妃主持。
程常宣性子是好的,他自幼養在皇帝膝下,所有的皇子,只他最得寵,知道許多腌臢事,但自己很少接觸。
他崇拜武將,便是出去打仗也不嫌累,只是不通曉政事,一提起便覺頭疼。
皇室中能養出他這種人,實屬難得。
他從前經常出宮,堵她堵得勤,說話卻又說不清,不時還在她面前出醜,搞得兩人都尷尬,庄懷菁也不知他喜歡自己什麼,為了躲他,窩在家裡好幾回。
程啟玉卻不一樣,庄懷菁現在回想起來,才發覺孫太傅教他的,是治國經略,閑時說的笑話,是歷代帝王所犯的錯。
她當初還覺得孫太傅膽子大,沒想過其中深意。
程啟玉微微閉著眼,枕在她腿上,聽她嘆了口氣,摟住她腰的手動了動,問:「看見什麼了?」
庄懷菁低下頭,她的手輕撫他的頭髮,說:「秦王妃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煩。」
「不消擔心,會有人護著她,」他隨口回她,「秦王與她還算好,柳太妃大抵知道他的性子,這些日子安靜許多,倒是在催他們生孩子。」
先皇後宮中除了柳太妃外,另外幾個妃子膝下也有兒子,但大多數的位分都很低,唯一一個的家族有些實力的妃子,為了太子之位,和舒妃牽連在一起,進了冷宮已算是逃過條命。
經那一事,柳太妃約摸也知道先皇是什麼意思,不再動不該有的心思。
庄懷菁輕戳他的臉頰,等他睜了眼,再和他說:「當初為了求你,我說可以為你誘引秦王,沒想到剛剛好是惹怒你的話,時間過得那麼快,還以為過去了很久,竟然是去年才發生的。」
「確實是快,當年你還那麼小一個,」他鼻尖都是她的香味,「轉眼就大了,我有段時日沒反應過來,當初還以為你對陶臨風有意思。」
庄懷菁愣了愣,問道:「怎麼會想這個?」
「當年你和他有書信來往,我一直沒發現,」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指,放在手中把玩,「若非那時我要用他,多嘴問了一句,恐怕還一直不知道。」
庄懷菁皺眉道:「難怪後來他慢慢少了和我的來信,原來是因為你?」
程啟玉沉默了會兒,才道:「也不全是,他居所本就不定,那時我應他平反一事,他便答應為我所用,到處走的地方得多了些,你的信也遞不到他手上……是不高興了嗎?」
「有些,」庄懷菁嘆口氣,「可父親和他那事,也是繞不開的圈子,想多了只是平添煩惱,他或許還不想回我。」
馬車兩邊都是行走的人,熱熱鬧鬧,小孩大人在賞煙花。
他們在往城東的方向走,漸漸到了城東的住宅一帶,這裡比外面要安靜得多。馬車軸心慢慢轉動,鐵蹄踏地聲在寂靜的的夜晚中十分響亮。
「那便不想他,」他和她十指相扣,慢慢坐了起來,「這事是跨不過去的。」
他隻字未提是自己把事情告訴陶臨風。
「他可知你身份?」庄懷菁問,「你在孫家的事倒沒什麼,好歹教你的是太傅,但你容貌又不一樣,怕是會惹麻煩。」
「不知,你不用擔心。」程啟玉搖頭說,「太傅雖已經致仕,但拜訪的人多,我自幼身體弱,誰都怕我出事,張御醫為我治病時,給了易容的面具。」
孫府中伺候的下人都是皇帝身邊的,從不會隨意向外招小廝丫鬟,他在府中不常易容,只有出去的時候才會變化一番。隨後她來了,一直纏著他,他白日便時常陪她。
有幾次還差點被她發現了,還有一次,她直接跌進他的池子里,他心跳得快了三分,一方面怕被她發現,惹她生氣,另一方面又怕這嬌滴滴被水給淹著了,伸手抱她起來。
她是聽話的,叫她閉眼便閉眼,雙手抱著他,整個人貼他身上。
庄懷菁嘆氣道:「雖知先皇這是為保你性命,但我總覺得他做事不對。你當初到太傅那裡時才那麼點大,若是讓我把淳安兩三歲就放在別人家中,隨後又寵著另外一個孩子,我想想便心疼,為人父母,哪捨得孩子那麼小就離開。」
馬車門前掛著淡淡的琉璃燈,照亮馬車內,流蘇隨馬車輕輕搖晃,程啟玉的手搭在膝蓋上,握住她纖白的手。
「父皇和母后關係不太好,同我們不一樣,旁人都說父皇寵愛我,但太傅從前對我說過,若我比別人差,太子之位不一定屬於我,」他似乎不怎麼在意,又說了句,「他只是想挑最好的。」
程啟玉沒她那種想法,他天性涼薄,能通透世事,看得出老皇帝的愧疚,卻又不想回應。他許多時候都喜愛殺戮,甚至喜歡看著別人自相殘殺,要不是她早早出現,他現在或許就是另一個樣。
既然她覺得心疼,他自然不會當做什麼都沒聽到。
庄懷菁知道他平日是不怎麼想這些事,但還是搖頭道:「陛下待你肯定不一樣,他召我入宮時雖什麼都不說,但看得出極疼你。」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馬夫朝里道:「少爺,夫人,到了。」
程啟玉說:「知道了。」
馬夫停穩后跳下馬車,從後面拿張四方腳凳過來放下。程啟玉推開馬車門,回頭朝庄懷菁伸手,道:「人都不在了,說這些也沒用,你日後多疼我些便是了。」
庄懷菁的手搭在他寬厚的大手上,若有所思。
她反握住他的手,抬頭問他:「你想要我怎樣疼你?」
程啟玉想了想。
庄懷菁第二天要回宮時,根本抬不起手,她想男人的話果然是信不得的,就算是疼他,也絕不能在床榻上疼。
難怪他在明月茶樓雅間時只來了一次,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她。
程啟玉坐在床榻邊,把她抱在懷裡,手裡拿著帕子輕輕為她擦臉上的淚痕,他道:「男子與女子身體不同,這我還是知道的,但你這般體弱,我實在怕你以後出事。」
庄懷菁聲音微啞,道:「你不許說話。」
「我不說也是事實,」他絮絮叨叨,「你日後要不要同我學些武藝?練練身子就好了,我五歲得了場病,之後太傅就找來了一位老將軍,教我習武,學得久了后,我身子便比常人要好上許多。」
「但你以前照樣還是生病。」庄懷菁覺得這人話真是多,像從前樣少些話不好嗎?
她轉過頭,都不想看他,只道:「肯定練不好。」
程啟玉微微發愣,隨後笑了出來,笑聲清亮。庄懷菁也不傻,立即猜到了,她閉上眼睛,打定主意,不管他說什麼都不想聽。
他慢慢擺正她的臉,讓她對著自己。
「心肝兒,你莫不是到現在還以為我那時是真病?」
庄懷菁聽這話,頓時又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