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庄懷菁這一摔把旁邊人都嚇到了,她身子往前倒,膝蓋直接磕地上,當場嘶疼一聲。
寢殿外的地板光滑堅硬,冷得透人心,涼風吹在臉上,如刀割般。旁邊的宮女更是一驚,手忙腳亂攙著她起來。
她緊皺著秀眉,咬唇輕呼氣,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滑倒了,膝蓋疼得厲害,一動臉就白,太子面色鐵青,大步上前抱住她,進了殿內。
他厲聲道:「宣太醫!」
旁邊的太監趕緊應是。
庄懷菁實在疼,臉都有些白了,太子穩步將她放在床榻之上,脫了她的鞋襪,看她膝蓋上的衣物都滲了血跡,眼眸倏地一縮,又立即轉頭,讓人拿葯過來。
他剪開庄懷菁的衣物,拿乾淨的帕子浸水,擰乾后給她擦掉上邊血跡。
宮女拿來應急的葯,太子沉著臉,挑出一釉色瓷瓶,一言不發給庄懷菁上藥,不敢太過用力。庄懷菁背後墊著枕頭,咬唇靠床,她身子嬌,四處都是嫩白的,這一跤當真是摔到了。
殿內忙成一團,換水的換水,拿葯的拿葯,沒人敢發出太大的聲響,生怕惹怒了太子。
明明殿內有不少人,氛圍卻冷清嚇人,庄懷菁看太子的臉色都覺怵得慌,耳邊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後背隱隱發涼,忍疼開口道:「我沒事。」
太子沒回她。
幾個太醫和醫女拎著藥箱跑過來,聽太監說太子妃摔了一跤,嚇得魂都沒了,放下手中的活就趕過來。
這好好的,怎麼會摔了?
太醫背著藥箱剛踏進門,太子就讓人過來。他挪了位置,坐在庄懷菁身邊,扶住她的背,問太醫:「可有大礙?」
太醫的藥箱都沒放下,哪知道有沒有事?
他們只能先硬著頭皮給庄懷菁診脈,又看了她的傷口,發覺已經上了葯,便讓醫女拿白紗布給她包紮,對太子道:「娘娘身子無礙,胎氣雖驚到了些,但也還算好,得喝葯補補,這幾日先別碰水,等傷口結疤后再碰。」
庄懷菁腹中的孩子沒出事,也算是好事一件。屋內的宮燈發亮,醫女小心翼翼幫庄懷菁包紮,方才伺候的宮女跪在一旁,身子顫抖。
庄懷菁抬手牽了牽太子微顫的手,抬頭和他說:「只是有點疼,孩子和我都沒事。」
這怎麼能說沒事?太子緊緊握住她的手,萬一日後落下病根怎麼辦?
太醫看出他在想什麼,忙道:「娘娘這傷看著雖嚇人,但並未傷到根骨,殿下不必擔心,養養便好了。」
太子皺眉道:「孤怎麼能不擔心?天寒地凍,庄丞相有先例在身,若是治不好,豈不是廢了身子?」
庄丞相的腿疾誰都知道,颳風下雨就疼得厲害,有時候要是嚴重,連床都起不來,什麼事也不能做。
太醫擦額上的汗,心想太子妃這麼年輕,又沒出去遭過什麼苦,太子未免想得太多。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想想太子妃腹中的胎兒,那才幾個月,太子妃跌了跤,孩子也會受些罪。
庄懷菁也覺他想過了,無奈道:「沒那麼嚴重,父親是以前操勞過度,又不好好調養這才壞了身子,我剛只是想出去接殿下,不小心滑了一跤。」
太醫也忙應了句:「殿下放心。」
太子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以後不許再這樣。」
方才被她嚇得心跳都要停了。
庄懷菁自知理虧,只朝他一笑,應他道:「我下次會注意些。」
她往外看了眼,讓剛才伺候的宮女下去,太子沉默著,沒說一句話,顯然還想罰她們照看不利。
「我累了,想歇息。」庄懷菁嘆聲說,「人太多我睡不著。」
太子沉著臉,讓人滾出去,宮女額上都冒了汗,趕忙謝恩。
……
庄懷菁要休息,寢殿內的人很快退了出去。
殿外的寒風吹過枝杈間,發出嗚嗚的凄厲聲,榆木宮燈燈罩描細紋,幔帳綉雲海紋。太子脫下外衫,掛在花梨木架子上,抬手放下幔帳,遮住光亮,上了床榻。
「怎麼如此不小心?」他微掀開被子,都不敢碰她的傷口,只是輕輕摟住她的腰,「下雪的天怎麼能出去?」
「本是躺得久了,你又沒回來,算著時間也快到了,便想出去接你,沒想到一時腳滑。」庄懷菁膝蓋疼,不太敢動,「幸好孩子沒事。」
「以後不用等我。」他的頭埋在她脖頸間,大手禁錮住她,「大抵是天冷了,父皇這幾日病情重了些,去了一趟宮裡,所以回得遲了。」
庄懷菁脖頸都是他的熱氣,痒痒的,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卻也聽得出他的害怕,她想不過是摔一跤,怎麼到太子這兒,就變得生離死別了?
她不想再談今天的事,便道:「父皇的病情有御醫看著,不會有事的。」
太子聲音很淡:「他自找的,費不著為他擔心。」
庄懷菁頓了頓,沒想到太子會說出這種話,只問:「夫君從前不在宮內長大,那你以前是住在哪?離京城遠嗎?似乎都沒人說過這些事。」
沒人知道真相,但倒是有各種各樣的謠言傳來傳去,庄懷菁也有些好奇。
「或許算遠吧。」太子閉著眼說。
庄懷菁問:「殿下是出去治病嗎?」
「先祖帝膝下有好幾個皇子,父皇只是其中之一,當年嘉朝才剛立,父皇得了寵愛,便惹來了災禍,不少人都盯著孤,父皇怕危險,便不讓孤在宮中留著。」
庄懷菁倒是聽過這件事,先祖帝勵精圖治,後宮雖納有妃子,但極少涉足,膝下只有未當皇帝前生的幾個皇子。
當年的大皇子是側妃所生,皇帝年紀雖小一些,卻是正統的嫡系,兩人面上關係過得去,但私下卻是你死我活。
太子生母出身世家,身份高貴,早早誕下長孫,先祖帝對皇帝便又偏愛幾分。那時還沒成立嘉朝,正在打仗,到處是兵荒馬亂,大皇子嫉恨,趁機設下毒計,追圍先皇后。
先皇后因此還去過靈佛寺避難,她剛生下孩子沒多久,身體又一直不太好,回來之後便病了許久,後來沒兩年便去了。
旁人皆知皇帝寵愛太子,但皇帝和太子間關係並不像別人想象得那麼好,庄懷菁聽庄夫人說過一些。
嘉朝初立,先皇后回來后沒多久,卧病床榻,而當時還是皇子的皇帝,卻以側妃禮儀納了現在的柳貴妃。
柳貴妃出身亦是不凡,柳家當初也是一大世家,對皇帝是助力。
先皇后是不是因為這件事而逝世,誰也不知道。
但皇帝對先皇后還是有些情意的,否則也不會立她兒子做太子,空了這麼多年的皇后之位。
可這所謂的情意值多少,沒人猜得到。
她的手輕輕與太子十指相扣,同他說道:「聽聞夫君的名字,是皇後娘娘取的,寓意極好,可見她定是十分喜愛你。」
太子緩緩睜開眼,輕聲道:「也不一定,母后是世家女子的典範,與父皇門當戶對,兩人倒琴瑟和鳴過一段時間,但她眼中只有母家,從沒有父皇,孤當年不在皇宮,原因許多,他不想見到孤,也是其中之一。」
「母親同我說起過先皇后,我想即便是她那樣的人,有了孩子也會高興,」庄懷菁同他說,「我有了殿下的孩子,也是高興得不得了。」
他說:「你是喜歡孤,所以連帶著才會喜歡孩子。」
庄懷菁沒怎麼聽出這兩句話的意思,便也應了他。
太子的手微微攥得緊了些,他笑了笑,說道:「孤也是喜歡你,所以很喜歡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