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庄懷菁進了迎賓樓,歸築還未開口,便有一個小二過來,諂笑著將庄懷菁領至一間屋子后,低聲道:「二皇子在裡頭。」


  歸築要隨她進去,庄懷菁讓她在外室等候。


  她掀簾慢慢走進,程常宣抬起頭,見她進來,便開口道:「你來了。」


  屋內掛著清雅的字畫,紅木圓桌上擺熱茶,紫檀木圓凳刻精緻雲紋,鋪帶絨的小毯。庄懷菁並未走近,站在一旁徑直開口問:「二皇子托我丫鬟帶的話,是什麼意思?」


  程常宣看著她,隨後低下了頭。


  「你既已嫁給太子,我自不會毀你名聲。」他抬手倒杯茶,「但有些事,我也不想你瞞在鼓裡,坐吧。」


  程常宣不會害她,他們認識已經許多年。


  庄懷菁搖搖頭,只道:「您說便是。」


  程常宣看她一眼,她披件白絨斗篷衣,遮住窈窕的身形,翡翠耳墜精緻,臉色緋紅,比起從前的纖瘦,長了些肉,可見她在東宮,過得很好。


  他們許久未見,禁足這些時日,他哪也不能去。她現在已經完婚,是過了祖宗眼,進了玉牒的皇嫂。


  程常宣低了頭,道:「洗塵宴那日,宮中傳來敦親王的事,大理寺後來查清,只說是魏公公設計陷害,而庄丞相收養前朝遺孤之事,沒傳出來,也沒幾個人知道,想來也被歸到了陷害之中。」


  庄懷菁沉默不語,庄丞相收養梁王親女一事為真,庄月現在正準備議親,孫姨娘還在為她準備嫁妝。


  程常宣看她不說話,突然明白了,他笑了笑。


  「你知道的,對吧?」他喃喃說,「起初我也以為是敦親王入了魏公公陷阱,畢竟魏公公甚至還給父皇下了毒,算計狠毒,後來才發現或許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敦親王查到的應該是真的。」


  二皇子比旁人要先知道庄月的事,他能想通這一層,庄懷菁不覺意外,但她沒接他的話,只問:「您說太子與父親中的毒有關,是什麼意思?」


  程常宣搖頭,指著一旁的扶手椅讓她坐下,道:「不急,聽我說。」


  庄懷菁不願離他近很正常,她一直都是避著他,很少有例外,但站久了總會累。


  庄懷菁抿了抿唇,慢慢扶著桌沿在旁邊坐下。她眸色微淡,有淡淡的疏遠,二皇子不曾虧待她,所以她也不會給他念頭。


  「很多人都以為刺殺敦親王一事是我為你做的,」他又道,「確實像,因為我當時若是想得到,也會這麼做,但可惜這不是我做的。」


  他許久以前便跟庄懷菁說過,庄懷菁知道不是他做的。


  程常宣將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深呼口氣道:「可敦親王受刺一事是真的,總有一個人動了手,不是我,不是莊家,我想不到還會有誰做這件事。直到你嫁給了太子,我才隱隱有了想法,猜想會不會是他出的手。」


  庄懷菁一驚,開口道:「你想說是太子做的?不可能。」


  她先前也在想究竟是誰在幫莊家,絞盡腦汁也沒想個明白。絕不可能是太子,那時候的他已經給了她提示,要是做這件事,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

  「我當時也覺得不可能,這位太子殿下大公無私,出了名的剛正。」程常宣說,「我想不到他怎麼會為庄丞相對敦親王下手,敦親王甚至還是他的人。」


  他這些話讓庄懷菁越想越奇怪,她冷靜下來,只問道:「你的意思是指不僅父親的毒是他下的,連敦親王都是他動的手?他何必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害人是他,救人也是他?」


  庄丞相中的毒是劇毒,如果毒是他下的,他想要庄丞相的命,那又何必要再派人去刺殺敦親王?

  敦親王掌握庄丞相窩藏前朝遺孤的證據,讓他回不了京也就代表太子在幫莊家,這未免太自相矛盾。


  程常宣老實告訴她:「我不知道原因,但這些事,肯定是他的做的。你當初去奐寧的莊子,我派人跟著,後來被你的人發覺行蹤,他們便回來了,也就是那日,敦親王遇襲。」


  庄懷菁眼皮一跳,心中這時才有了一些波動。


  去奐寧那次她記得,馬車裡的人不是她,她去了太子那間宅子,為了讓太子透露消息給她。


  敦親王遇刺的事確實是在那幾天發生的。


  因為查到二皇子的人出過京,所以大理寺才會對二皇子旁敲側擊,可他的人是跟著她,她從來沒聽過。


  她回相府時,也沒有誰跟她說過發現有人跟蹤,萬管家沒必要拿這種事瞞她,最大的可能是相府的暗衛並沒有察覺。


  她的手微微攥緊羅裙,看二皇子的神情,似乎還以為發現他行蹤的人是相府暗衛。


  庄懷菁沒敢問,只能繼續聽程常宣說。


  「我那時正在禁足,底下的人大多被外面看住,只有幾個能調動的心腹,我讓他們小心查。太子身邊的侍衛太多,我不可能直接查他,大理寺是他的,短時間內我的人也進不去,想了想還是去查魏公公那段時日的行蹤。」


  太子身邊的侍衛一向多,暗衛也不少。也不全是,她忽然想起在小湖山遇險的事,他那時只帶了四個暗衛。


  庄懷菁稍稍有些亂了,心中又立即否認,那次只是意外,她想起來只不過是因為二皇子專門提了出來。


  程常宣的手搭在案桌上,繼續說:「巧的是,父皇那個月忙於處理政務,總不休息,魏公公作為服侍的大總管,也沒時間閑著,獨有的幾個動靜,還是我府上董賦傳的消息。他們一直想攛掇我與太子爭位,而庄丞相只不過是手上確實不幹凈,附帶解決的。」


  庄懷菁坐得有些久了,胸口有淡淡的噁心之意,她沒帶壓嘔意的酸果,也不敢喝水,只是咬住唇忍下。


  程常宣沒看出來,只同她道:「我便讓人查了天牢送飯的牢頭,發現那日送飯的人不是他,他壞了肚子,由另一人派送。大理寺也查到了這點,他們查了另一人,那人也是給牢中送飯,是個普通人,放下飯就走了,出事被叫到大理寺時被嚇得兩股戰戰,力證飯菜沒被人碰過,他進天牢之前還偷吃了一口,大理寺也未發覺怪異。」


  兩個送飯的,沒出過事,進天牢之前飯菜還是好好的,沒有被人下毒。偏偏不久之後,庄丞相因為吃了這飯菜,生命垂危。


  「殿下僅憑這些沾不了邊的事便想說太子殿下意圖毒害我父親?」庄懷菁皺眉開口,「便是三歲小兒也不會信。」


  程常宣頓了頓,道:「我算了時間,又讓侍衛查探,發覺牢頭送飯至庄丞相中毒被發現,少了一刻鐘的記錄。庄丞相中的毒烈,耽擱片刻便會喪命,換言而之,庄丞相在那一刻鐘內並未吃飯,他或許是在和別人交談。能進天牢,又能不留痕迹出來的人只有那幾個人,裡邊恰有太子。」


  「殿下這些話全都是猜測,若拿不出實質的證據,那我該先走了。」庄懷菁站起來,她喉嚨中的噁心之意愈發重,「多謝殿下相約。」


  她轉身要離去,只覺二皇子的話荒謬至極,她原本還以為會有證據。


  程常宣看著她的背影,又開了口:「太子養在宮外,回宮時,給你父親治病的張御醫早已不在皇宮,他們能相識我就已經覺得怪異。太醫院正與我私下認識很久,若不是他來跟我說,我還不知道張御醫的小孫子居然還得了太子的引薦信,輕而易舉入了大醫院。」


  庄懷菁的腳步一頓,她微微轉過頭。


  皇帝下令整治過太醫院,不是誰隨便就能進的,她當初在宮中看見那個小童時,還以為是張御醫舉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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