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雅間內只有庄懷菁一人,歸築才出去不久。


  紅木圓桌上未喝完的茶正在冒熱氣,茶壺底下墊著竹木墊,墊面刻展枝梅,庄懷菁的手攥緊了帕子,她朝外輕道:「進來吧。」


  守門的相府小廝推開雅間的門,請這位琴師進來。相府內都知道庄懷菁得了把好琴,正寶貝得厲害,生怕磕著碰著,時不時和旁邊丫鬟小廝說幾句。


  她今天約了琴鋪老闆,想問他怎麼養琴好,不過她是不是把人約到了這裡,小廝就不清楚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入她的視線,他帶個普通面具,下巴光滑,穿著一襲淺色的白布衫,乾淨整潔,腰間沒佩玉。他抱一把琴,手指修長,看著便像琴藝極好的。


  京城人才濟濟,瑤琴雅緻,附庸風雅之輩稍有些自命不凡,如他這樣討生活的不少,都不太願意以面見人。


  庄懷菁低垂著眸眼,輕咬著唇,不敢看他,輕輕關上門。琴被輕輕放在一旁的案桌上,發出一聲微響,面具摘下來后,露出男人俊朗的面龐。


  雅間內溢滿茶香,淡香宜人,沁人心脾。放茶具的案桌上還有幾包茶葉,標著名字,庄懷菁沒有看他,將旁邊的東西看了個遍。


  他們這樣是不對的,庄懷菁手心發熱汗,心驟然縮成一團,緊張又害怕。小廝守在外邊,她的聲音只要稍大點,便會傳出去。


  那天馬車之後,他們便約了這個地方。


  太子雖回京只有幾年,但對京城各處都有了解。


  庄懷菁絞著帕子,依舊不敢有太大的動靜,程啟玉把琴放下之後,低低叫了一聲庄小姐,隨後進了裡間。庄懷菁呼出熱氣,挪著步子,跟在他後面。


  程啟玉坐在扶手椅上,他的身體挺直,白衫乾淨,庄懷菁輕掀幔帳,走了進來。木製地板整潔,角落擺凈雅盆景,他雙眸靜靜望著她,招手讓她過去。


  庄懷菁臉如蒸紅的蝦子,連身子都在發熱。她慢慢走到太子面前,兩隻皙白的手不知往哪放。


  太子的大手徑直環住她的腰,庄懷菁站在他面前,手微顫,輕輕按住他肩膀。


  程啟玉抬頭問:「想做什麼?」


  庄懷菁指尖都像軟了一樣,她轉過頭,珍珠耳飾微動,耳畔燒紅,哪裡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殿下想做什麼,我便想做什麼。」


  窗牖外人來人往,這裡算清凈,支起了窗戶也沒有太過吵鬧的聲音。瑤琴古樸,同樣是把不錯的。


  庄懷菁說完那句話后,在太子面前站了許久,太子坐在椅子上,同剛才姿勢一樣。她上身的衣裳亂了,其他卻還算完好。


  佳人雙眸含水,輕咬嘴唇,指尖顫得粉白。她不虧是有著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身材窈窕,就算是現在這樣,也能當個畫中美人,輕嫵而媚柔。


  上方掛的四個大字是平心靜氣,庄懷菁沒看進去,太子讓她低下頭。


  現在已經入秋,天氣不如前段時間炎熱,涼風倒是舒適,從窗戶外吹進來。良久之後,程啟玉扶著庄懷菁慢慢從裡間出來,他已經給她理好衣服。


  程啟玉扶她坐下,在她耳邊道:「庄小姐以後會是個好母親。」


  熱氣撫她臉頰,庄懷菁臉越來越紅,好像熱得厲害,明明現在天氣正適宜。


  她雙手攥緊胸前的衣襟,只隨便應他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耳畔的酥紅隱藏在烏黑的長發下。


  庄懷菁沒想到會有和太子如此親近的日子,即便是皇帝賜了婚,她腦子裡的第一想法也只是抗拒。


  她和太子遲早是要成親的,庄懷菁想,做些越距的事也無妨。連太子那般性子都不覺有異,她更用不著多想。


  程啟玉轉身拿過面具,他的背脊寬厚,勁腰精瘦。他們其實也沒做什麼,但比起前兩天晚上不時出現的夢境,身子舒服了許多,卻又莫名多了種寂寞的虛空,癢得難受。


  盡不了興。


  她真的好想他那些時候的、的……庄懷菁咬唇,兩隻繡花鞋綉蘭草,合得緊緊。


  他在案桌前端坐,把面具放在一旁,修長的手指輕撫琴,慢慢撥動琴弦,一曲平沙落雁娓娓動聽,庄懷菁抬頭看他俊俏的臉,心臟漏跳一拍,皙白的手又攥得更加緊了些。


  她又不傻,怎麼可能信了他那句不會。


  程啟玉只彈了一半便慢慢按住琴弦,收回了骨節分明的大手,他抬手帶上面具,抱琴站起來。


  他的身量很高,明明還是一個人,面具卻平白無故遮了他的嚴正,如同雅緻君子。


  但庄懷菁沒法忘記剛才的衝擊。


  他走到她身後,彎腰低頭,在她耳邊道:「成婚之後,望你早日為皇家添子嗣。」


  庄懷菁咳了一聲,頭微微避開,她的眼眶因方才的事紅了許多,低聲說道:「母親今日要去姨媽家,姨媽在父親下獄時偷偷幫我們遞過葯,她和軒兒打算去住一日。」


  相府佔地很大,在臨近後門處有一大片竹林,庄懷菁以前喜歡那兒的環境,便讓人在裡面建了竹屋。


  她好幾年未去,竹屋也有些荒廢,現在除了幾個下人過去打掃外,平常都不會有人過去。


  深夜時竹葉摩挲聲有些可怕,庄夫人信神佛,府中下人跟著她,對這些鬼怪之事很是忌諱。


  庄懷菁和庄丞相都覺著夏日清涼,便也沒砍,留到了現在。


  程啟玉輕聲道:「聽聞庄小姐院內有間浴屋,裡邊有大池子,如若是那裡,庄小姐恐怕要歡喜得多。」


  庄懷菁有些結巴了,這種閨閣中的事不可能傳出去,他是怎麼知道這種隱蔽的事?相府那麼大,他莫不是都摸清楚了?


  「那便、在那吧。」


  他只在這裡待了半個時辰,出去之前和庄懷菁一同喝了一口茶,讓庄懷菁的衣服都沾了水。


  小廝規規矩矩送他出去,也沒發現正在飲茶的庄懷菁有什麼怪異。她的手搭在紅木圓桌上,拿著杯子的手有點抖。


  歸築回來時已經有些晚了,她急急忙忙跑回來,拿著帕子擦汗。小廝見她這麼晚回來,還多問了一句:「歸築姑娘,你去哪了?」


  「本來是去買東西,」她頭上冒熱汗,「沒想到遇見小偷了,剛好有衙衛經過,抓了半天才把人送到官府,時間就耽誤了。」


  歸築推門進去,見庄懷菁已經睡著了。她雙手搭在紅木圓桌上,頭枕著手臂,雙眸緊閉,紅唇瑩潤。


  許是等得久,所以有些累了。若不是那些衙衛要她作證,可能還耽誤不了這麼長時間,歸築擦乾額頭上的汗,叫醒庄懷菁。


  「小姐,我們該走了。」


  庄懷菁緩緩睜開眼,雙眼含水般,眼眶有絲淡淡的紅,似乎剛睡著沒多久,她輕輕打了個哈欠,問道:「你這是去哪置辦衣服了?」


  歸築嘆氣道:「奴婢什麼都沒買,這些日子走了霉運,做事都不順暢。小姐要去琴鋪問事情,奴婢便先趕回來了。」


  「琴鋪那邊已經派人過來,不用再去。」庄懷菁揉了揉額頭,「我也累了,先回相府吧。」


  歸築有些歉疚,倒沒想自己會耽誤這麼久。


  ……


  太子在回東宮的馬車上,他單手搭在馬車上的案桌,撐著頭。修長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鼻尖的女子香氣似乎還在,清香誘人。她自小在他身邊長大,轉眼之間,處處都已經不一樣。


  性子變了些,身子也變了。


  馬車軲轆軸慢慢轉動,轉進一個無人小巷時,馬夫朝他說:「陶先生說今晚有事見您。」


  程啟玉的手搭在膝蓋上,淡淡道:「孤累了,今晚不見人,讓他明日午時來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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