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三百七十五）

  酒道士和融心小和尚互相看了一眼，雖然有些不舍得放下，但是融心小和尚還是把一布袋肉菜和一布袋米飯饅頭先放到了灶台上，放下的時候還輕輕的用手拍了拍，然後兩個人盯著那排木桶，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但兩人剛走了幾步，那聲音卻突然沒了。整個廚房又變的安靜無比，除了蠢蠢欲動的耗子之外隻聽得見一絲絲的風聲。


  突然的安靜比突然的聲音更叫人覺得緊張，一絲詭異的氣氛慢慢的彌漫了整個黑暗中的廚房，就連經驗老到，藝高人膽大的酒道士和向來呆萌大條的融心小和尚也感覺到一絲不安。


  兩個人停了一會兒，互相看了一眼，又往前走了一步。


  緊接著又走了一步，突然那像吹哨一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聲音突然從寂靜裏響起，兩人不由得又是一驚。


  “好……酒……”


  但這次的聲音裏似乎夾雜著一聲輕微如歎氣的字音，酒道士聽起來就像是說的“好酒”，但融心小和尚卻沒有聽到這字音。


  不過，酒道士畢竟是個嗜酒如命的人，對於酒有著非同一般的敏感性和感應力，就在這一聲如吹哨一般的聲音突然止息的時候，他竟然在那些木桶裏發酵的剩菜剩飯和廚餘垃圾的味道裏真的嗅出了一絲絲美酒的味道。


  不管身處何種緊張的情況下，身體的反應還是真誠而無法控製，酒道士的舌根下立刻汩汩的湧出一縷縷的饞涎，他不由得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沫。


  這一聲在寂靜的廚房裏很響，融心小和尚不由得吃驚的看了他一眼，他自己也一下子驚得呆了。


  不過好在這一聲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那聲音，那如吹哨一般的聲音在消失了幾分鍾之後，又突然的出現了。


  終於，兩人來到了木桶前。


  隔著木桶，兩人看清了木桶後麵的景象。


  酒道士先是眼前一亮，然後猛地警惕起來。


  原來木桶後麵是木桶與牆壁之間的一塊不大的空地，那裏竟摞著數十壇美酒，酒的香氣就是從這數十壇美酒上發出來的。


  而就在這疊放著的美酒壇子的旁邊卻倚牆斜躺著一個看上去喝的醉醺醺的睡死過去了的酒鬼，而那聽起來像吹哨一般的聲音就是這酒鬼睡覺時打呼嚕發出的聲音。


  在廚房的黑暗裏，看不出這酒鬼的長相，隻是約莫看得出來他一臉亂糟糟的胡子，頭上一頂破破爛爛的帽子遮住了半個臉，身量中等，卻蜷縮在一起顯得很瘦小。


  酒道士看到這酒鬼後驚訝的轉頭看了一眼融心小和尚，發現融心小和尚也正一臉訝異的看著那酒鬼。


  融心小和尚感覺到酒道士看向他的目光，轉過頭來，酒道士看著他打了個手勢，兩個人在木桶前蹲了下來。


  一蹲下來，融心小和尚就小聲問酒道士道：“前輩，怎麽辦？”因為經過剛才的觀察，他們發現那酒鬼睡得很死，不必擔心說話被他聽到，所以也就沒有必要耗費功力傳音。


  酒道士眼睛向上瞟了瞟，似乎想要從木桶上看過去，不過他要看的當然不是那酒鬼，而是木桶後麵那一層層疊起來的幾十壇美酒。


  其實他本來是想要不驚動那酒鬼，立刻離開的。雖然不知道這酒鬼是什麽人，但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楚王府中，又在廚房裏喝得大醉，這個人隻怕絕不簡單，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


  人在麵對陌生事物或者陌生人的時候，第一反應絕不是親近，第一反應是親近的要麽是傻子，要麽是被什麽搞得違反了天性，人類對陌生事物的敵意與生俱來，如果遇到一個陌生事物或陌生人，這個陌生事物或陌生人給一個人帶來的危險的幾率是半對半，任何不用太聰明太理智的人都會選擇采取防衛或者敵對的措施，畢竟危險到來所造成的傷害，比對一個陌生事物親近，對一個陌生人釋放善意可能獲得的回報相比，任何人都會選擇寧肯不受傷害也不期望可能的回報。


  這其實就是外鄉人來到陌生的地方總是發現大多數人都對自己懷著敵意，總是會感受到他們的排外的歧視和偏見的原因。


  酒道士自然也不例外，他一看到這陌生的酒鬼，盡管他很欣賞這酒鬼喝的醉醺醺的狀態，簡直可以引為知己，但防衛本能還是占了上風，他的第一反應還是不要惹他，快些離開的好。


  但他還是沒有直接對融心小和尚說出離開的話。


  聰明的讀者一定已經猜出了原因。是的，是因為那幾十壇美酒的存在。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說的不是經驗教訓，說的是本能，我們都見過貓狗嘴裏咬上的食物，猴子手裏抓的香蕉，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撒手，尤其是猴子，獵人們利用這一特性製造了一種籠子，籠子可以讓猴子將爪子伸進去，但一旦抓住籠子裏的食物誘餌握成拳頭就再也拿不出來了，雖然隻需要將食物放下就可以拿出爪子跑掉，但從沒有那隻猴子這樣做過，攫取食物是動物無法抗拒的本能，人類也不例外。


  現在這幾十壇疊放在牆角的美酒就是酒道士想要攫取的食物。本能占了上風，就算是木桶裏泔食發酵的味道中人欲嘔，酒道士依然能清晰的嗅出其中摻雜著的那一絲絲美酒的氣息，好久沒喝酒的他，忍不住口中不斷地分泌著饞涎。


  他想那酒鬼現在睡得這麽死，自己拿幾壇酒一定不會驚動他，隻要不驚動他，拿了就走，那又有何妨？


  因此，他對融心小和尚說出的話是：“不要管他，我們偷偷的拿幾壇酒回去。”


  融心小和尚呆萌的點了點頭。


  酒道士心裏終究還掛著一根弦，他小聲囑咐他道：“你不用去拿，你在外邊看著，我過去拿了就走。”


  融心小和尚依然呆萌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站起身來，融心小和尚稍稍往後退了一退，看了一眼那酒鬼，發現他依然打著呼嚕睡著。便四周張望起來。


  酒道士輕巧的一跳，便越過那些木桶悄無聲息的落在那些酒壇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