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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幫正看著她們的頑童,見那女孩點頭答應了,不知怎的臉上竟都顯出了失望的表情,沒意思的從各自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又湊到一塊兒玩起來了,但總感覺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注意力好像都在趙詠梅和那女孩那裏。
趙詠梅見女孩點頭答應了,心裏十分歡喜,或者她其實也很希望在這村裏有個能玩在一起的小夥伴吧,她上前一步拉著那女孩的胳膊往窯洞口走去。
那女孩沒有拒絕,跟著她到了窯洞口坐下。
趙詠梅在小笸籮裏捧了一大捧野酸棗向她遞過去,道:“吃!”
女孩臉上的表情有些窘,小聲道:“別,別,這太多了,我吃不了……”
“沒事,我再去摘……”趙詠梅說著,扯過她的衣襟,把野酸棗倒了進去,眼睛同時似有意似無意的瞥了一眼那群看似在玩耍實則在偷偷看著他們的頑童。
女孩不好意思拒絕,隻好用手兜著衣襟,接住了這捧野酸棗。對於趙詠梅的熱情,女孩似乎有些手足無措,一張文靜的臉變得像是熟透了的柿子紅彤彤的。
趙詠梅從小笸籮裏拿起一個野酸棗放進嘴裏,熟練地把果肉剔下,把果核吐出。然後用眼睛示意那女孩也吃一個。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心翼翼的拈起一粒野酸棗慢慢放進嘴裏,小心仔細的咬碎外皮,那酸中帶甜的味道突然衝了出來,女孩隻覺得整個口腔都被酸的有些發緊,但她臉上還是保持不動聲色,學著趙詠梅的樣子把棗核吐了出來。
那些偷偷看著她們的頑童,看到她做出這個動作後,顯得更加的沒勁起來。顯然,他們很想對著兩人噓一下子或者做出什麽其他的挑釁的舉動來,隻是他們都在趙詠梅那裏吃過苦頭,哪怕是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對手,而且她絕對是說翻臉就翻臉說動手就動手的,所以他們即使心裏覺得別扭卻也不敢造次。
趙詠梅看女孩學她一樣吃了野酸棗,對她更加的親熱起來。輕輕摟過她瘦弱的肩膀,說道:“我叫趙詠梅,你叫什麽名字?”
“張二妞……”女孩子低頭小聲說道。
“張二妞?嗯,他們幹嘛叫你‘吃人的’?”趙詠梅看似隨意的問道。
張二妞身子突然一僵,抬起頭來看著趙詠梅的臉。
趙詠梅裝作隨意的從小笸籮裏又拈起一粒野酸棗,沒有看她,放進嘴裏吃了起來。
張二妞的身子這才放鬆下來,又低下了頭,小聲道:“不知道。”
趙詠梅心說,看來現在問還不是時候,可越是這樣,趙詠梅越覺得這裏邊恐怕有一個什麽了不得的故事,她就越想要知道這個故事是什麽。這次問不出來,她打算慢慢問,和張二妞熟了之後再問。
所以,趙詠梅“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張二妞有些局促起來,似乎因為沒有告訴趙詠梅‘吃人的’的究竟是怎麽回事而感到羞愧難當,她手扶著地麵似乎想要站起來。
趙詠梅雖然吃著野酸棗,沒有看她,但眼睛的餘光其實一直在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現在看到了她的動作,趕忙轉過身來,又摟住了她,道:“我剛來咱村,啥都不懂,你給我講講村裏的故事唄?”
張二妞被她這麽一摟也不好再站起來。她依然低著頭,小聲道:“咱們村啊,咱們村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我們家也是從別的村搬過來的……”
“哦?”趙詠梅奇怪的問道:“你們家是從哪兒搬過來的?”
“我家原來住的村子離這裏也不遠,就在離這裏不遠的一個鎮子上。”張二妞小聲說道。
“哦。”趙詠梅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們幹嘛不在原來村到這個村來呢?”
張二妞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半抬著頭往前看了一眼,但眼睛裏似乎什麽都沒有看見,臉上的表情一片茫然,趙詠梅看不出這是什麽表情,隻覺得像悲傷像痛苦卻又沉靜的看不出悲傷痛苦。
“那個村沒法住了……”張二妞終於低下了頭小聲說道。
“沒法住了?”趙詠梅奇怪的問。
“嗯,沒法住了……”張二妞還是低著頭小聲說道。
趙詠梅還打算再問下去,突然聽到一個低沉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喊道:“二妞,二妞,你去哪兒了,怎麽還不回家?”
張二妞一個激靈抬起頭來往前看去,趙詠梅這時候也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在前邊的路口一個高大的中年漢子站在那裏,焦急的往路這邊看著。路口的那個位置看不到趙詠梅家的窯洞口,所以他並沒有發現張二妞。
趙詠梅覺得這個漢子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裏奇怪。張二妞慌亂的趕忙站起來,轉身要走的時候又轉回身來,指了指衣襟裏兜著的野酸棗道:“這,太多了……”
本來正在琢磨那漢子哪裏奇怪的趙詠梅回過神來,又在小笸籮裏抓了一把野酸棗,放進張二妞的衣襟裏,對她笑眯眯的道:“不多,拿回去吃吧。這是你父親?”
“不,不是,是我舅舅……”張二妞兜著衣襟向趙詠梅彎了彎腰以示感謝,然後轉身往路口男子那裏走去。
“舅舅?”趙詠梅奇怪的嘀咕著。
那男子看到了張二妞,趕忙跑了過來,看到了她衣襟裏的野酸棗,估計問了一句哪裏來的,張二妞指了指趙詠梅的方向,那漢子往那裏看了一眼,沒有說話,扳著她的肩膀往前走了。
那群頑童似乎十分害怕這漢子,看他和張二妞走過全都低著頭,不敢向之前那樣對著張二妞大喊“吃人的”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天便黑了下來,家家戶戶的大人們都回了家,孩子們也都回家吃飯了。趙詠梅也把窯裏的鍋灶生上了火,煮了一鍋糜子粥,她的養父養母此時也回了家,養父坐在炕上歇息,養母在一旁切著青菜,等糜子粥熟了便放進去,這種菜粥是他們的家常飯食。
趙詠梅和張二妞自此常在一起玩耍,兩人慢慢的熟識了起來,話也說的隨便了,她也知道張二妞一家——說是一家,其實隻有她和她的舅舅,從原來的村搬來這裏的原因,原來那個村當年鬧饑荒,村裏的人幾乎都死絕了,活著的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