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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眼，差點把我當場嚇死，”說到這裏，他又停了一下，深深喘了口氣才接著說道，“我這一眼看出去的時候，正好和一個人的眼睛對上了……”
“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可怕了，那不像是人的眼睛，倒像是吃過死屍的野狗的眼睛，我小的時候村裏發生過饑荒，見過這種吃死屍的狗的眼睛，那樣的狗見了活人也不再害怕，眼睛裏紅通通的帶著深不見底的貪殘……”
“我當時太害怕了，以為他看到了我，我想跑，但我整個身體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完全動不了，心想，完了，沒命了。”
“但他並沒有看到我，他隻是四處看了一眼，恰好和我的眼睛對上了，我躲在那石獅子後麵，那後麵也沒有燈光，很暗，所以他並沒有看到我。”
“他四周看了一眼之後，立刻飛快的到了街上，往街的一頭走去，緊接著後邊又出來了三個人……”
“你是說一共出來了四個人？”澹台無天聽他講到這裏，插話問道。
“是，我記得很清楚……”那賊立刻答道。
澹台無天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道：“他們出來之後去了哪裏？”
“去了哪裏我並不知道，但他們都往街的一頭走去，而那一頭的盡頭就是湘江，我猜測他們是到了湘江，坐船離開的，因為我後來就聽到了劃水的聲音……”
澹台無天又沉吟了一會兒，問道：“能看出他們是什麽人嗎？”
“他們全身都包了起來，隻能看得到眼睛，實在看不出是什麽人……”
澹台無天和融心小和尚看著他身上的那套夜行衣，大體能猜得到那些人是什麽樣的裝扮。
“那些人走了之後，你又做了什麽？”澹台無天問道。
“我……”那賊竟突然失神了起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融心小和尚隻好咳嗽了一聲，把他從失神中拉了回來。
“他們走了好一會兒，我的身體才能活動，想到剛才的慘叫聲，我覺得湖廣鏢局裏邊一定出事了，黃老鏢頭對我有恩，我便想進去看看，萬一能有什麽幫上忙的，我還能搭把手，我便越牆進去了……”
說到這裏，那賊又不說話了。
“你進去以後看到了什麽？”澹台無天隻好問道。
“唉，”他歎了一口氣，“都死了，連黃老鏢頭也被殺死了。”那賊似乎又看到了當時的那副慘相，小眼睛失神的瞪得大大的。
“這之後呢？”澹台無天接著追問道。
“那時候天已經快亮了，我知道一會兒就會有人來了，一旦發現我在這裏，我一定脫不了幹係，便趕快從後牆翻了出去。”
“不過，我在外邊轉了一圈又轉回來了，這時候早已經有人報了官了，長沙府的知府親自帶著仵作來驗屍了。”
“湖廣鏢局本來和長沙府就有往來，知府和黃老鏢頭本就是熟人，又一連死了三十多個人，所以知府對這案子很重視。湖廣鏢局的門外站了一排兵士，阻攔看熱鬧的人群。所以，我擠在人群中也沒有看到裏邊檢驗的情況。”
“檢驗一連進行了五天才結束。”
“但奇怪的是……”
“奇怪什麽？”澹台無天問道。
“官府檢查完畢之後就毫無動靜了。”
“毫無動靜？”澹台無天奇怪的問道。
“是。”
“難道官府沒有展開調查？”
“我不知道。但市麵上卻流傳著一個說法……”
“什麽？”澹台無天有些緊張的問道。
“流寇……”
“流寇？”澹台無天有些奇怪地問道。
“不錯，有人說湖廣鏢局是因為被流寇給盯上了，向他們征餉，黃老鏢頭沒有答應，所以遭到了報複。”
“哦？”澹台無天有些意外地說道。
原來此時陝西大旱，饑民蜂起，再加上當時的許多軍隊被拖欠了糧餉也都發生了兵變，饑民和亂兵結合起來就形成了流寇。這幫流寇本在陝西一帶到處劫掠，在遭到官兵的圍剿之後，便從陝西一帶流竄到四川，又一路到了湖廣地界。
這幫流寇此時也沒打算和官兵正麵作對，也沒想要推翻朝廷，隻不過是到處打劫吃富戶以求能活下來罷了。
他們到了湖廣的地界上，一路穿山過寨，占山為王的各路綠林好漢們因其勢大全都不敢與之爭鋒，有的甚至直接加入了隊伍。這些人湊到一塊，商量來商量去，就有眼紅湖廣鏢局財富的人提建議說讓湖廣鏢局送上餉銀。
當時便派了熟識長沙府地形的綠林好漢去跟湖廣鏢局交涉。湖廣鏢局向來對於綠林的朋友來打秋風都是有求必應的，自然是好好接待，走的時候奉上一筆數量可觀的銀子。以往這種情形下，綠林的朋友吃飽喝足還有銀子拿自然也是無不滿意的。
可是這次不同，綠林的朋友不肯收湖廣鏢局給的銀子。
綠林的朋友若是不收這銀子對於鏢局來說這就是有問題了。這銀子說白了就是走鏢路上買路的錢，收了銀子以後，走鏢經過這位綠林朋友所在的山寨，山寨裏的綠林好漢們自然不會為難，放鏢車過去，若是不收，那就難說了。
所以，不收肯定不是在客氣，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嫌少。
黃老鏢頭和幾個大鏢頭對了對眼色，沒說什麽，立刻讓下人照第一筆銀子原樣又來了一份，綠林人士出門辦事有了什麽需要大筆銀子的事也說不定，黃老鏢頭和鏢師們本來也是豪爽之人，也沒覺得怎麽樣。
但那綠林人士看了看拿上來的銀子，竟還沒有接過來的意思。這就有些不對勁了。
黃老鏢頭隻好試探著問道：“不知這位朋友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處？需要多少銀子？我這鏢局縱小，到外頭借借也幫朋友把銀子湊齊了。”
那人本來麵無表情的看著桌子，這才抬頭看了一眼黃老鏢頭和幾個大鏢師道：“不瞞黃老英雄，兄弟的確遇到困難了，我也是知道湖廣鏢局和黃老鏢頭你夠朋友，所以才求上門來……”
“好說，好說，兄弟你說出個數來吧。”黃老鏢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