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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哈護衛似乎卻是很健談的人，沒有等澹台無天問，便一邊撐著篙，一邊自顧自的說道：“不瞞少俠說，我是被上官頭領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
澹台無天其實因為之前聽了阿青青的事，也懷疑他是被上官明日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所以剛才沒有問出口。
現在見他自己說出來，也就不在意了，問道：“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不跑呢？”
“跑？哈哈哈……”哈護衛嗓音尖細的笑了笑。
“我本來也是無家可歸而且該死的人，跑又能跑到哪兒去呢？”哈護衛依然嗓音尖細，聽不出語氣裏的感情。
“怎麽？”澹台無天不解的問道。
“嗬嗬，”哈護衛又是聲音尖細的笑道，“我年輕的時候，朝廷裏最有權勢的人少俠你知道是誰嗎？”
澹台無天心道，那時候隻怕還沒我，我怎麽知道？口裏回道，“晚輩不知。”
“嗬嗬，正是那九千歲魏公公。”
“魏公公？可是那東廠大太監魏忠賢？”澹台無天問道。
“正是。”哈護衛點了點頭。
融心小和尚蹲坐在竹筏上，看著湖水，靜靜聽著兩人的談話。
“難道哈護衛你得罪了魏公公？”澹台無天想起他說自己是無家可歸而且該死的人，以為他是得罪了魏忠賢。
“那倒沒有，我一個小百姓，八竿子打不著，怎麽會得罪他呢？”他知道自己突然沒頭沒腦的問起魏忠賢，澹台無天有些不得要領。
於是接著說道：“我的出身很苦，家裏八個孩子，死了三個，父母早亡，其他五個孩子有的自賣為奴，有的被人領養，我因為小，被一戶人家領養了。領養我的也是一戶普通人家，日子一開始還勉強能過下去，等我大了些，地方上遭了天災，家裏的日子也開始艱難了，那時候，有魏公公的榜樣在前，許多像我這樣的孩子都想著淨身去宮裏討個差事，不求榮華富貴，但求有口飯吃，或者混的好些還能貼補家裏一些。”
說到這裏，哈護衛歎了口氣，又接著道：“所以，我在十五歲那年就瞞著家裏，私自淨了身，當時是在一座破廟裏做的，做完後大出血，差一點就死了，是一個路過的和尚，抓了把香灰給我止了血，問明了我家的地址，去我家裏報了信，找了人把我抬回去，將養了三個多月才差不多好了。”
“家裏人原本收養我，是因為沒有子嗣，想讓我結婚生子給家裏留個後的，這會子見我做了這樣的事，本來極其痛心，但看我半死不活，而且當時家裏的情況是連大人也養活不起了，也就除了歎氣沒有辦法，隻好又偷偷的打聽人給我找門路入宮。”
“但是當時的律法是禁止私自淨身的，一旦被發現是要被處斬的。所以這些事也隻能偷偷的做，不能讓外人知道。本來已經找到了門路，不想我的養父母卻突然先後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撇下了我。”說到這裏，哈護衛尖細的嗓音也不禁有些喑啞了。
澹台無天和融心小和尚沒想到這胖乎乎滿臉都是笑意的哈護衛竟然有如此淒慘的身世，聽到這裏也不由得同情的歎了口氣。
他們兩人雖然也都是孤兒，但自小都被門派收養，有師父和師兄弟照顧，比之哈護衛卻算是幸運得多了。
哈護衛重重歎了口氣，似乎是要把回想起傷心的往事心裏鬱積的傷痛呼出去，他接著說道：“養父母一死，我隻好靠給人打零工和乞討過活，而我自從淨了身以後，身上力氣便越來越小，給人打零工別人也不願意要我，最後也就淪落為乞丐了。而在乞丐裏，我歲數又小，身子又弱，也不敢給人發現身上的秘密，不瞞兩位少俠，淨了身的人身上難免有些怪味道，因此沒人願意接近我，所以，我做乞丐也常被人欺負，沒有朋友，也要不到飯，每天都幾乎要餓死……”哈護衛又是重重的歎了口氣。
“本來我這樣的人，隻怕遲早有一天會變成‘路倒’，死在不知什麽地方，卻不想那一天夜裏竟還有人販子突然闖進破廟裏，把我們十幾個乞丐抓走了。”
“若是好人家的子弟，被人販子抓走了，自然是痛不欲生，而對於我們這些不知哪天就無聲無息死掉的人來說，在哪裏其實都一樣，雖然也聽說過采生折割的傳說，倒也沒覺得害怕，反正也是爛命一條……”說到這裏，哈護衛竟微微的笑了。
“我們這些人其實本來是要被賣給大戶人家去種田做工的，但半路上我們這隻船卻遇上了黑吃黑，我們這些人被別的人擄了去。”哈護衛說到這裏，卻說的很簡略。
“把我們擄去的是一個幫派，正在發展幫眾，需要人手，我們這些人到了他們的手上自然是要被檢查身體的，這樣一來，我的秘密自然是保不住了。”
“隻不過，這幫派的頭領不但沒有嫌棄我，反而把我當做奇貨可居，把其他人都打發去幹活守山，反而把我留在身邊，找了親信親傳武藝。”
“其後，那個幫派遭逢變故，我僥幸不死，流落到了外邊，自賣其身，又被賣到了上官頭領這裏，上官頭領見我有一身的好輕功，便授予我護衛之職，也是十分器重的，所以，我既無家可歸，而且就是現在被發現了私自淨身也是殺頭的罪過，我本來也是自賣其身的，又何必要跑呢？”
哈護衛的話裏隱去了那擄去他並教給他武功的幫派的名字。澹台無天和融心小和尚本來也是和他閑聊，並沒有注意這些細節。
澹台無天聽他說完了，開口道：“原來哈護衛的身世竟有如此多曲折的事情，真是可感可歎！”
哈護衛笑了笑道：“如今天災人禍，變亂不斷，隻怕這天下也將有大變了，似我這般遭際的人正是不少呢。”
頓了頓，他又問道：“卻不知兩位少俠因何來此？”
澹台無天和融心小和尚互相看了一眼，正不知該怎麽回答，畢竟他是上官明日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