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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無天帶著阿青青和融心小和尚在轉過了八十多家商鋪,九十多個貨攤,買了一大包珠翠粉脂手帕頭巾之後——這自然是阿青青要買的,但這時候卻算在男扮女裝的融心小和尚的身上——終於如願以償來到了北固山腳下的五味齋。
五味齋本是以早茶為主營業務的。鎮江早茶在江南是有名的。早茶當然不隻是喝茶,順便還要吃些點心,事實上鎮江早茶吸引人的地方早已不是茶而是茶點,茶點也由佐茶的點心而變成了吃早茶的主要目的。
鎮江早茶有名的茶點如大煮幹絲、蟹黃湯包、鍋蓋麵、蝦餃、鱔魚麵等,還有鎮江特產水晶肴肉。
各家早茶店裏自然這些茶點色色都有,但水晶肴肉做得最好的還屬這五味齋。
澹台無天小的時候跟玄朗師兄來過鎮江幾次,若是頭天趕不回去在鎮江留宿,第二天必上這五味齋來吃早茶,茶點裏一盤水晶肴肉是必不可少的。玄朗師兄是斷了葷腥的,因此,這盤肴肉往往便是他的禁臠。可惜,茶點好吃,量卻不大,他每次都是還沒吃的夠味,盤子就已經見底了。而且,他跟著玄朗師兄來鎮江辦事的機會也不多,所以這鎮江肴肉就成了他心底念念不忘的美味了。
五味齋雖以早茶為主,但因為位於北固山下,山中景色秀美,又多古跡,江南民風向來風流好遊,加之各地來此憑吊古跡的遊客很多,所以,早茶之外五味齋的茶水茶點卻是不間斷供應的。
是以,當澹台無天和阿青青、融心小和尚進入店內,澹台無天迫不及待的點了兩盤鎮江肴肉和一盤豆腐素包子後,那被鎮江本地詩人讚為“不膩微酥香味溢,嫣紅嫩凍水晶肴”的水晶肴肉和豆腐素包子很快便上桌了。
澹台無天迫不及待的夾了一片肉放進嘴裏,輕輕咀嚼起來,果然是“鮮、香、酥、嫩”,還是小時候的味道,吃的他點頭咂嘴,回味無窮。
阿青青頭一次來到江南,對江南美食並無印象,看這肴肉不過是幾片切得四四方方肥瘦相間的醃豬肉罷了,心想難道能比得上炸紫酥肉好吃?
但看澹台無天吃的這般陶醉,也不由得躍躍欲試起來,趕忙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進嘴裏。
一入口,一點鮮香的味道突然點燃了她整個舌頭上味蕾的觸覺,嘴巴不由自主的便咀嚼了起來,隻覺得這肉又酥又嫩,入口即化,妙不可言。不由得又夾了一塊放進口中。
她看澹台無天吃第二塊的時候把那塊肴肉在店家贈送的一小碟蘸料中輕輕蘸了一下送進嘴裏,又在店家贈送的另一小碟金黃的細絲中夾了一根送進嘴裏,才開始咀嚼起來,看他一臉陶醉的樣子,似乎很是享受。不免也如法炮製試了一試,吃到嘴裏後才發現原來那一碟蘸料是醋,而那金黃的細絲是薑絲,三者的搭配果然形成了一種極為奇特美妙的味覺體驗。阿青青不由得在心裏讚道,人人都說江南好,看來並非虛言,你就說這肴肉吧,真是夠多麽好吃啊。心裏想著便一塊塊的夾著吃起來。
融心小和尚看他們吃得有趣,自己卻不能沾染葷腥,不免拿著那豆腐的素包子大口大口的吃起來解解饞。自然,這包子本也是極美味的。
此時已是申時,店裏的客人不多,連上他們這桌也隻有五桌散客。
突然,五味齋門口的簾子被掀開了,進來了兩個秀才打扮的老儒來,一進門,一桌上也是坐的一個老儒看見了他們,立刻站了起來拱了拱手做了個揖道:“胡兄,所兄,今日什麽風把你們兩位吹得到此?”
坐在老儒對麵的人也轉過身來,看向進來的兩個老儒,這人也是個秀才打扮的老儒生,見了外邊來的這兩個老儒也趕忙做了一個揖。
“原來是八兄和道兄,難道你們也是得到了消息,特意來此的嗎?”
四人說的都是吳儂軟語,阿青青和融心小和尚自然是聽不懂的,但澹台無天自小長在這裏,他們的話他自然是聽得懂的。聽到這裏,心裏不由得想到,姓“所”的已是稀罕,竟還有姓“八”姓“道”的。且聽聽他們要說的是什麽消息。
四個老儒互相謙讓了一番坐下了。先前在裏邊的八兄和道兄道:“我二人卻是吃早茶吃到現在的,並不知外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位胡兄和所兄聽了這話,笑著互相看了一眼,胡兄開口道:“那你們二位這也算是趕上了。”
“發生了何事,竟令兩位如此高興?”八兄和道兄問道。
“今日北固山上新添了一家旅舍,三天之內可免費住宿體驗。”所兄道。
八兄和道兄搖了搖頭笑道:“你老哥兒倆這麽一大把年紀了,怎的還是這般的愛湊熱鬧,愛占便宜呢,我等都是有家在此的人,一個旅舍的免費住宿體驗我們去湊什麽熱鬧呢?”
胡兄和所兄也笑著說道:“你二位趕莫是嫂子家裏管得嚴,不敢出來玩耍,故作老成吧?”
四個老儒便互相打趣起來。
澹台無天聽了胡、所、八、道四位老儒的話,不禁心下計議道,竟有這樣的好事,看來今夜他和阿青青、融心小和尚的宿處有了著落了。
要知道貪便宜是人類的本性,像澹台無天這樣磊落疏淡的性子,聽說了有免費的旅舍住,也不免動了心了。
他看看阿青青和融心小和尚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讓店家又打包了一份蝦餃,一份蟹黃湯包,一份豆腐包子和兩盤水晶肴肉,然後,走到四位老儒跟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道:“不敢動問老丈,那免費體驗的旅舍卻在何處?”
胡、所、八、道四位老儒八隻老眼齊齊的打量了他一番,發現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麵貌俊秀,風神瀟灑的小後生,不由得心生歡喜,又見他禮貌周到,內中那姓胡的老儒立刻便笑微微的答言道:“小哥趕莫也是打算去體驗一番?那旅舍離這裏不遠,就在這北固山的後山上,門前牌匾上寫著‘百家旅舍’的就是。”
澹台無天拱手施禮道:“多謝老丈指點。”
此時,打包的點心和肴肉已經準備齊備了,澹台無天拿了,叫了阿青青和融心便往門外走去。
姓所得老儒在後邊招呼道:“小哥若是要去體驗還是快去的好,怕去的晚了恐怕沒有空房了。”
澹台無天回頭拱手施了一禮道:“多謝。”便轉身繼續往外走了。
見三人出門已去的遠了,四個老儒忽然互相對視了一眼,撚著胡須陰惻惻的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