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絕對領導地位不動搖
吃過晚飯，姨媽們都各回各家了。
葉小薰慵懶地枕著海娥的腿，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葉成林同志在廚房裡洗碗。
就是害怕海娥同志跟她算總賬，葉小薰才在她身邊起膩的，希望自己這麼黏著她，能喚起海娥同志的慈母情懷來，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了吧。
看著葉小薰小貓兒似的拱著她，海娥同志心底里確實稍微有些動容，當媽的心就是賤，甭管這小東西怎麼不聽話，怎麼氣你，你還是一股腦兒地掛著她念著她。難道她就願意訓她？難道她就成心讓孩子打心眼兒里怵她？
她就是咽不下去這口氣，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聽話了的。
不跟這丫頭好好論論，她就不知道什麼叫權威！
「葉小薰你給我站直了！」海娥推她的肩膀，板著臉很不客氣地說。
葉小薰怔了怔，「幹嘛？」
「幹嘛？想這麼容易就矇混過關啊？你給我起來！」海娥同志拎著葉小薰的耳朵把她拎起來。
葉小薰一邊揉著耳朵，一邊瞪著海娥同志，「哎呦，是不是親媽啊？你知道多疼！」
海娥也不理她，朝著廚房那邊喊，「葉成林你給我出來！」
葉成林馬上乍著兩隻滴著水的手從廚房裡跳出來，「怎麼了？怎麼了？碗還沒洗完呢？領導有什麼指示？」
葉小薰那股貧勁兒應該是遺傳了葉成林同志的，一看她老爸那一本正經的樣兒，她使勁兒憋著笑，父女倆還明目張胆地在海娥同志的眼皮底下做些眼神和肢體上的無聲交流，葉小薰很直白地擠眉弄眼地求罩求掩護，葉成林則拍著胸脯表示保證做她堅實的後盾。
「幹嘛呢！都賊眉鼠眼那樣兒！又同仇敵愾是不是？」海娥同志很不樂意。
「哪裡，哪裡嘛！我這是用眼神兒警告這丫頭呢，都這麼大人了，能不能讓你媽省點兒心？」葉成林就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一邊討好地過來給海娥捏肩膀，一邊數落葉小薰。
葉小薰馬上陪著笑臉兒跟海娥同志打哈哈，「是，我讓您老費心了，讓您老著急了，全是我的不對！」
「你錯在哪兒了？」海娥睖著她，態度倒是有，卻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丫頭在消遣她。
「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不該讓你著急……哎呦，我現在知道，離開了慈母大人您的溫暖懷抱，那叫一個世態炎涼，那叫一個人心不古啊！」葉小薰誇張地感嘆著。
海娥同志一巴掌拍著葉小薰的腿上，看看葉成林，「看看，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這就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那個破上海哪趕得上在家好啊！」
葉小薰知道海娥同志勢必又要老生常談了，只要是她的話匣子一打開，任誰也攏不住她的嘴，所以處她就必須要當機立斷在滔滔大河的源頭堵死了這口泉眼，「媽，我尊敬的慈母大人，幸好啊，我是您閨女，幸好啊，您閨女我繼承了您老百折不撓勇敢直前任勞任怨的革命精神，前面就是有座火焰山，也決不能低頭，所以——」
葉成林在旁邊一直偷笑，很自豪閨女這股機靈勁兒隨他，也是，長年累月地跟海娥同志鬥智斗勇，不多長倆心眼兒簡直沒法混，「所以怎麼樣，丫頭？」
葉小薰一個大喘氣，拍拍胸脯，特別趾高氣揚地賣弄說，「所以，你們的女兒我，最終過五關斬六將，不但在中美跨國公司立住腳跟兒了，還升職當上項目經理了！」
「嘖，瞧我閨女，現在都是葉經理了！」
葉成林美滋滋地說，分明就是在為寶貝女兒打掩護。海娥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拿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懶得說他。
葉小薰見海娥同志聽得雲里霧裡，半信半疑那樣兒，乾脆一鼓作氣接著往下吹，「不信？你不想想，要不是升職了憑我一個小助理哪輪的上我來江城出差嘛！我告訴你們啊，知道我們公司是幹嘛的嗎？哎喲，那可是跨國的集團公司，涉及的業務面可寬了去了，就國家扶持外加市政聯名作保銀行貸款給趙挺剛買數控機床的那十三個億，都不算是大買賣！」
「是啊！」葉成林拍拍海娥同志的肩，「看吧，要說長見識，還是大集團，大城市，我瞅著咱姑娘這回回來跟以前可不一樣了，多有經理的范兒！經理啊，整個江城你能找出幾個經理來？」
海娥看著他們父女倆狼狽為奸那樣兒，心裡就是不舒服。
但是葉小薰給她描繪的那些分明又讓她這個當媽的頗為自豪，最起碼以後跟街坊鄰里還有她的那些姐姐們吹牛，她能搬出唬住人的談資了。
不過，絕不能助長了這丫頭的囂張氣焰！
海娥同志在這個家裡的絕對領導地位不能動搖。
她輕輕咳了咳，「葉小薰我給你說，你現在老大不小的了，怕說多了傷你自尊，不說吧我瞅著你尾巴能翹上天了，不就是一個破經理嗎，把你得瑟成這樣兒！就算你們公司有錢那都是你的嗎？再說了，一個項目經理，要是項目黃了呢，項目做完了呢，你這個經理是不是就歇菜了？」
「那不能夠！人家大公司有大公司的機制，只要不犯錯誤工作認真，只升不降的！你想多了！」葉成林連忙幫著女兒打圓場。
但葉小薰聽著海娥同志的話，那恣意著幸福小火花的心，一點一點膨脹起來的小虛榮一下子就繃住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麼項目經理是海倫信口賞給她的，以前就沒聽說過企劃部還有這麼一個崗位。
誰知道這個憑空給她富裕出來的職位任期有多長？
海倫那樣的人精，用得著的時候就給她個甜棗把她搬出來當槍使，用不著的時候隨便找個理由就能給她踢到太平洋去，到時候她找誰說理去？
看到葉小薰有些心不在焉了，葉成林像海娥同志請示說，「你看孩子這一天也夠累的，又是趕車又是趕飛機，還是讓她洗個澡趕緊去休息吧，明天不是還跟他們同事去找趙挺剛談合作嗎？」
海娥同志還是有點兒不甘心，就這麼算了？
真讓自己唯一的貼心小棉襖在上海紮根兒不回來？
可是，目前的形勢她已經看得很明白了，這父女倆又把她拿住了，要不指著撒潑耍賴八成翻不了盤了，鑒於丫頭明天真有事兒，她也不忍心跟她鬧了。
明天葉小薰作為上海大集團的代表跟趙挺剛談生意，長得也是她這個當媽的臉，「行了，早點兒睡吧。明天見了趙挺剛不能給我掉鏈子！」
這算是鬆口了？
葉小薰向葉成林使了個眼色，站得筆直向海娥同志行了個軍禮，「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