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澤被後人
秦叔寶態度誠懇，張勝己倒也不太好追究。
一來是理解他的心情，二來跟一個後輩計較有些說不過去。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他曾經的疑慮，哪怕秦叔寶不問，他也會主動解釋。
沒有秦叔寶的威懾，張勝己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不過後腦勺的大包還是讓他有些鬱悶，吃這種虧，還是頭一遭，可偏又沒辦法說理。
揉了揉後腦勺，同時示意秦叔寶坐下，張勝己自己也坐回原來的位置，這才回答說：「這事三年前我也弄不明白，不過現在，也就幾天前，我大概是瞧出這裡頭的深意了。」
「一個墳墓而已，真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秦叔寶按照張勝己的指示坐下，連忙追問。
有求於人，加上剛才的衝撞，他這回便沉住了氣，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張勝己。
張勝己沒有急著解釋，反而問起了苗春蓉，「苗妹子，秦老哥連你都沒透過底兒？」
苗春蓉搖頭。
得到否定回答，他也不再追問，而是說起來自己的看法，「你爹那墓是凶墓，也確實會損陰德。」
這有點廢話的意思，秦叔寶卻沒敢質疑。
果然，張勝己停頓片刻，話鋒又轉，「不過這裡頭大有文章，所謂陰陽調和，損陰德只是其中一面，而另一面的效果則恰恰相反——積陽德。說直接點就是你爹自損陰德，為陽間的你積德。
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斷，信不信由你。」
話到這種程度，秦叔寶總算弄明白了，忽然鼻尖一酸，眼眶也忍不住泛紅。
張勝己的話牽扯到了玄學，而且信息量比較大。
秦叔寶是無神論者，乍聽之下覺得太過玄乎，可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他知道秦老爺子是信這個的，所以張勝己的推斷不無道理。
想到這裡，秦叔寶的情緒難免有些觸動，甚至心酸。
老頭子一輩子都在為自己付出，到死了都在為自己考慮，這份恩情，別說是守孝三年，哪怕三十年都不過分。
同時，秦叔寶也難免愧疚，恨自己懂事太晚。
秦叔寶陷入悲傷情緒當中，場面逐漸變得壓抑起來。
至始至終，苗春蓉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聽，留意到秦叔寶的情緒變化，不禁有些心疼，「叔寶，不要自責，這些事情，你爹做得心甘情願。」
她實在找不到什麼話來安慰秦叔寶。
「蓉姨，你覺得老頭子是不是傻，為了我這麼個拖油瓶，連跟你事情都願意耽誤，他到底圖個啥啊！付出這麼多，連一聲」爹都不願意讓我叫。」
秦叔寶仰頭望著苗春蓉，眼睛已經血紅，說話也帶著哭腔。
這一問，把苗春蓉都給帶得快哭了，她趕緊捂住嘴巴，沒讓自己哭出來，整理好情緒后才回答道：「你爹不傻，我也覺得他不傻。他相信你肯定會有大出息，這麼做值當。」
這明顯是哄小孩子的話，秦叔寶卻信了。他知道老爺子是真心為自己好，當然，也不想讓蓉姨跟著自己傷心。
「那啥，你們娘兒倆都別傷心，否則秦老哥在下面不踏實。」
張勝己有些受不了這場景，出聲打破氣氛。
提起秦老爺子，苗春蓉跟秦叔寶一樣難免傷心，不過說到底還是更年長一些，知道她跟秦叔寶當著外人的面鬧出這一出有些失禮，連忙把眼角的淚水給抹乾，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住了啊，張師傅，讓你見笑了。」
秦叔寶也反應過來，跟著賠罪，「張叔，對不起啊。」
「不礙事，都是人之常情嘛，我見得多了。」
張勝己連連擺手，見兩人差不多緩過來了，這才繼續說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真相，我也就不多解釋了吧。尤其是叔寶，這回還反對給你爹的墳挪位置不？」
為了緩解氣氛，張勝己故意開了個小玩笑。
秦叔寶理解他的意圖，倒也沒有生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張叔，剛剛誤解您了，您可千萬別生氣啊！」
「過分了啊，你張叔可沒你想得那麼小心眼。」張勝己佯裝生氣，不滿地抱怨了一句，沒等秦叔寶道歉，又嚴肅起來，「咱還是說正題吧，你爹這幾年在底下遭罪，應該有他的道理。既然，他都說可以遷墳，那咱們還是得順著他的安排了，肯定錯不了。
至於叔寶，你也別太自責，你爹這麼做未必就是禍，只要把墳遷了地方，未來肯定會看到好處。」
「我明白的，那這事就定下來吧。具體時間您跟我蓉姨敲定，需要我做什麼，我都配合。」
秦叔寶點頭，現在已經接受了給老爺子挪墳的事實。他不懂細節，只能聽從安排。
畢竟蓉姨請張勝己過來，應該是早有打算。
當然，修墳變成了挪墳，這超出了自己的計劃，那麼很多東西都得從長計議。
比如會涉及到的資金變化就比較大。
這要是放在前一天，他估計得愁死。
辛辛苦苦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攢夠了翻修的預算。要是挪墳的話，就真得需要新修了，花費的錢自然會多不少。
不過他現在倒不擔心，因為有錢。
中午那會兒，周建國來診所蹭酒，坑走了兩瓶陳釀，留下了二十萬的支票，這筆錢應該夠用。
酒本來就是老爺子留下來的，用他的酒換來的錢給他修墳，秦叔寶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天經地義。
接下來的時間，張勝己跟秦叔寶聊了很多細節上的東西，秦叔寶通通給記下來。
苗春蓉則趁著空檔去做飯，等兩人聊完，飯菜也差不多做好了。
張勝己本來沒打算留下來吃晚飯，架不住苗春蓉盛情挽留，也就不推辭。
苗春蓉這空蕩蕩的家難得熱鬧，一直到晚上九點半，張勝己才打著酒嗝離開。
秦叔寶陪著苗春蓉刷碗聊天，也沒待多久就回了診所。
畢竟明天還得去省城兌現支票，少不了一頓折騰，他得早點回家休息，把精神養好。
這晚，秦叔寶夢見了去世的秦老爺子，他坐在診所門口的太師椅上，笑容慈祥。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老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