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寡婦蓉姨
秦叔寶乘班車回到鎮上的時候，天已經快黑，好在夏天白天時間長，還不至於讓他摸瞎。
騎上停在客運站的摩托車，如果走得順當的話，到家的時候應該還有些能見度。
現在的他，心情輕鬆了許多。
王順喜敲詐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樣扎心，讓他有種無力感。
敲詐，其實從法律層面來講，秦叔寶根本不懼怕他王順喜。反而能夠因此反過來告他一告。
近年來是法律新規推出來的風口浪尖，打四黑的政策正是如火如荼。
記得前兩年，有個老幾（俚語，等同傢伙、夥計）因為口渴，用一塊菜幫子成功搶劫了一個雪糕被判了六年。
雖說那時候的雪糕比現在還稀奇，可頂多也就三五毛。相比之下，這六年刑罰實在嚴重了些。
時代背景得背鍋！
像王順喜這種興緻惡劣的情況，一旦上綱上線，被判個十年八年都算少的。
秦叔寶不是沒想過去告，但不能。
王順喜手上拿著把柄，讓他投鼠忌器。
像之前擔心的一樣，搞破鞋不是什麼漲名聲的事情，反而很敗人品。
加上情況特殊，大家都知道王富貴對秦叔寶如何，情同手足。張素娟等同於他秦叔寶的親大嫂。
跟親大嫂搞破鞋，罪加一等，傳出去指定被戳穿脊梁骨。
秦叔寶連王富貴信不信自己都不確定，更何況其他人。唯一的選擇就是吃了這個悶虧。
只希望王順喜不要得寸進尺，把照片給徹底刪了，也算了卻了他的心結。把老爺子的墳墓一番新，安安心心地進城。
跟不跟王富貴一起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會離開這個困了他好幾年的窮山溝。
為了這一切，秦叔寶沒少耗費精神和勞力。這些天里除了睡覺，基本都在山裡混跡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不過付出總會有回報的，今天進城，野味加藥材，總共賣了七千五。
比起真正需要的有差距，卻也不少了，至少有個盼頭不是？
加上吳嬌那邊願意借過來的，已經超過十萬，不管是給王順喜的封口費，還是給老頭子修墳，都夠了。
短期來看，把王順喜的嘴堵住，能求一個心安。
算長遠一點，只要接下來勤往山裡跑，吃點苦，老頭子的新墳也有了著落。
他算了一下，之前在山裡跑四五天，掙了七千五。而離王富貴進城的日子還有五十多天，扣除每進一次縣城的時間消耗，他完完全全可以進山十次。
十次就是七萬五，如果哪天運氣好，找到更好更值錢的東西，再湊十萬也不是奢望。
想到這裡，秦叔寶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絕望了。
心心念念，胡思亂想。
秦叔寶騎著摩托車，眼看著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竟然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村子。
鎮上到村口是頭兩年新修的泊油路，路況不錯，騎車倒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但是從村口進村子，就沒那麼好的路況了。雖說路被拓寬了些，卻依舊是坑坑窪窪的爛泥路。
路面每年都在平整，確是一年不如一年。
泊油路的盡頭，水泥路的開端，有個小賣部，老闆娘是個寡婦，叫苗春蓉。
據說她年輕的時候是也是數一數二的村花級人物，剛從外地嫁過來時，不知道惹得多少年輕漢子眼熱。
可惜的是，嫁過來也就四五年時間，她男人便死了，最後連個兒女都沒留下。
私底下有老娘們聊天，罵她是喪門星，她男人就是被剋死的。
新中國傳揚破除迷信，可鄉下人哪有那麼大的覺悟。傳來傳去，大家就信以為真。
三人成虎，大概就是這麼來的。
連那些眼饞的漢子，都不敢再打她主意，平日里買個油鹽醬醋，都是家裡的娘們過來，很少有漢子敢跟她接觸的。
這樣一來，她改嫁的可能性也就沒了。最後只能守著一個小賣部，不出意外，孤獨終老也板上釘釘的了。
但凡事都有個例外，那便是把秦叔寶養大的老頭子秦三豐。
秦老爺子從來不信什麼苗春蓉的克夫命，該買的煙酒自己來，閑暇時還會留在小賣部跟她有說有笑。
甚至有人說秦老爺子跟苗春蓉絕對有一腿。
說來也是，一個早年守寡，孤苦無依。
一個光棍帶著個不明不白的拖油瓶，娶媳婦兒也難。
兩人誰也嫌棄不了誰，正好合適。要說真有什麼，也不怕人亂嚼舌根。
就連秦叔寶也曾想過，自家老頭子會不會跟蓉姨搭伴兒。
讓人想不通的是，兩人偏偏就沒有走到一起，一晃就是十幾年。
雖然兩人沒能走到一起，可秦叔寶卻知道，老頭子絕對是把苗春蓉當成了相好的，用文化人的話來說，就是紅顏知己。
這種認知從七八歲持續到現在，一直沒變。所以他始終打心眼兒願意尊稱她一聲蓉姨。
是蓉姨，不是蓉嬸兒。輩分都一樣，這裡頭的區別大著呢！
秦叔寶騎車經過小賣部的時候，苗春蓉正趴在窗台上望向張望。像是無所事事，百無聊賴，又像是在等人。
她身子整個傾斜，趴在水泥台上，一手拖著下巴，一手搖著蒲扇，豐乳肥臀，稱得上是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燈光下有群撲棱蛾子在飛，卻不影響她投在路面上被拉長的影子。
「叔寶，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看見秦叔寶路過，苗春蓉突然站直了身子，朝他喊了一聲。
秦叔寶原本在想心事，也就忘了跟苗春蓉打招呼，聽苗春蓉叫他，總算回過神來，連忙握住摩托車手剎，停了下來。
「蓉姨，天都快黑了，還沒收鋪子啊？」秦叔寶雙腳往地上一放，支撐著這鐵架子，朝苗春蓉回應道。
苗春蓉見秦叔寶沒有過去的意思，忽然朝他招了招手，說道：「別杵著了，先把車停好，過來，姨有點事跟你說。」
聽語氣，秦叔寶知道苗春蓉應該是特地等他了。
秦叔寶不明所以，不過還是把摩托車給熄了火，把腳架一靠，朝小賣部走了過去。
到窗口的時候，見苗春蓉沒有理他，而是背著她在翻抽屜，不禁有些好奇，「蓉姨，有什麼事兒不能明天說，非得等到這麼晚啊！」
「明天？得什麼時候？你這幾天都沒著家，想見你比見毛主席還困難。我要是不在這兒等著，能見到你？」
苗春蓉一邊碎碎念，很快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布包，是那種比較老式的錢袋，袋裡裝著一疊豆腐塊形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