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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及笄

  趙太后……時刻都在關注著她嗎?

  元向歌忽然覺得脊背發冷,如芒刺背,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美人,您沒事吧?」撒兒訝然不已,趕快替她拿了個毯子披上。

  元向歌艱難的搖了搖頭,無力道:「我要就寢了,你們退下吧。」

  話是這麼說,可她依舊盛裝打扮,臉上還帶著脂粉,怎能就這樣上床呢。撒兒和清容服侍著她卸了釵環,收拾洗漱了一番后,才吹了燈退下。

  元向歌像嬰兒一樣蜷縮在床上,緊緊的裹著被子,腦海中千思萬緒,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喘不上氣來。

  她仔細一想,趙太后未必是在關注她,也許是在關注陸深。

  陸深是寧國公主的獨子,而寧國公主又是已故的麗太妃的獨女。

  麗太妃是先皇的寵妃,寧國公主更是自打出生就被先皇奉為掌上明珠,從封號就可見一斑,而且先皇甚至一度想要為了麗太妃廢掉當時還是皇后的趙太后。

  這樣說起來,麗太妃和趙太后也算得上是大半輩子的仇家了,因此自打陛下過世以後,寧國公主的日子就一落千丈,不可同往日而語,偏偏她的兒子陸深卻長相出色,文武雙全,與陛下年紀相當,因此,趙太后不喜陸深也是情理之中。

  元向歌覺得,她與陸深在入宮前有交集,趙太后應該是知道的,所以才順帶著問了問她的動向。在趙太后的眼中,她是什麼也不知道的,小小孤女,更對趙太后沒有一絲一毫的威脅,她不認為趙太後會將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至少目前的她,渺小如履蟻,並不值得趙太后關注。

  這樣一想,她漸漸平靜了下來,下意識的去摸脖子里的木珠,卻摸了個空。

  她怔了怔,睜著眼睛喟嘆了一聲,腦海中又浮現了那句『活著回來』。

  恐怕,陸深的心裡也沒底吧,要不然,像他那樣狂妄自大的人,又怎麼會說出這樣的喪氣話。

  她特意讓碧痕出去打聽過,外面都說傳益州與吐蕃搭界的地方亂的很,還傳聞那邊根本也不是什麼匪徒,而是吐蕃的軍隊蠢蠢欲動,總是躍躍欲試的往大齊的地界上靠攏。

  當然,這話也不是空穴來風,是從兵部傳出來的,可見還是有幾分可信的。

  連她這個困在深宮之中的妃嬪都能打聽到的消息,陸深是絕不可能不知道的。

  延和四年,就這樣過去了。

  元向歌思緒紛亂,徹夜未眠,眼見著天邊泛白,隱隱的鳥聲傳來昭告著新年伊始第一日的降臨,她才有了困意。

  元月剛過了十五,陸深就出發了,身邊只帶了幾個幕僚,除了寧國公主和武安侯還有幾個同窗的好友相送,朝廷連半個人都沒派。

  就這樣,天還沒亮,陸深身著一身玄色勁裝策馬出城,到了城門口,他勒住馬兒,面容嚴肅的眺望著遙遠的皇宮,直到身邊的幕僚提醒,他才收回了目光,豪邁一喝,揚起馬鞭,風馳電掣的策馬絕塵,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陣飛揚的輕灰。

  此事也被宮廷內外議論了好一陣,倒不是官員們不想送,而是太后和陛下根本就沒有旨意,誰也不知道啊,甚至還有言官在朝中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公然納諫,說太后和陛下如此行徑,是寒了朝臣的心,陸深為了大齊而征,怎能如此待遇?

  趙太后倒是不惱,反而笑了起來,四兩撥千斤道,不過是邊陲匪徒作亂,派陸深去剿匪而已,為大齊而征,有些誇張了,況且陸深出行甚早,也不喜鋪張排場,如此興師動眾大可不必。

  這一下把言官堵得無話可說了,他總不能把陸大人拉回來問問,究竟是不是這樣吧。

  元向歌聽了以後,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旨意上說是剿匪,可等陸深去了,發現沒有匪徒,都是吐蕃的軍隊在作亂,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若是去打仗了,那就是無旨意挑起了戰事,可若是不打仗,那就沒有平息邊陲之亂。

  除非劍南節度使或是益州都督願意幫陸深往朝廷寫信,等朝廷的旨意,再做下一步舉措。亦或是邊陲已經起了動亂,那就無須等上報再出兵了,說不定陸深還能藉此立上一筆不小的軍功。

  不過,趙太后既然派了他去,想必已經掌握了可靠的消息,確定了吐蕃並不敢打過來。

  陸深走的還是蠻快的,等加急的消息傳到朝里,距離他到達益州已經過去五六日了,正好是二月的中旬。

  元向歌之前還在擔憂,這路途是否順暢,因為他剛出發不到兩天,長安就下了一場大雪,也不知道去往益州的路上有沒有下雪,以這個到達的時間來算,看來路上還是很順暢的,想來大概是沒有下雪的。

  但她卻猜錯了。

  從長安一直到興州,都下了大雪,好在下雪的時候,陸深一隊人馬已經到進了興州,所以只多耽擱了一天的時間。

  只不過陸深快馬加鞭,行程足夠快,這才早早的到了益州。

  ·

  整整半個月,宮內宮外都安定的很,轉瞬桃花盛開的三月就到了眼前。

  三月初三上巳節,今年恰逢是元向歌及笄的日子。

  然而這裡是皇宮,而她又是默默無聞的宮妃其中之一,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只有姜玉嫻一大早就來陪她了,送了她一個大大的檀木匣子作為禮物。

  撒兒接過來沒想到這麼沉,差點沒端住,嚇得她手忙腳亂的趕緊摟住,生怕掉到地上。

  等打開以後,不止宮人們大吃一驚,就連元向歌也驚得合不攏嘴。

  姜姐姐這哪裡送她個及笄禮物啊,這不會是拿錯了匣子,把她全部的身家都帶來了把?裡面光是簪子就有五支,金的玉的鑲寶石的,還有釵、環、耳璫、項鏈、手鐲,都是些貴重的東西。

  姜玉嫻倒是很高興,從袖子里拿了一隻純金如意發簪,溫聲道:「今日就讓我來替你綰髮吧。」

  元向歌當然不會拒絕,她無父無母,又陷在深宮之中,除了姜姐姐再無依靠。更可況二人自小同吃同住一起長大,姜姐姐雖只長她一歲,卻時時事事護著她,無血緣卻勝卻親姊妹,由姜姐姐替她綰髮,她求之不得。

  只是……她為難的看了看匣子里滿滿當當的物件,遲疑道:「這些,姐姐還是拿回去吧,我也不是跟你客氣,只是放在我這兒,我也用不到啊,就留這柄綰髮的金簪給我吧。」

  「誰讓你用了。」姜玉嫻笑了起來,「這都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值錢的物件,有了它們壓箱底,就安心多了。你也不用擔心我,我那裡還有,沒把家底都搬過來。「

  元向歌心裡五味雜陳,忽然想起去年此時,兩人還手頭空空,正在擔憂將來的命運,轉眼間卻變幻無常,入了宮。

  只是手中有再多的錢,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那我就收下了。」元向歌也笑了起來,伸手摟住了姜玉嫻的脖子,輕輕閉上眼睛靠在她的耳畔邊,聲音輕得好似夢境一般呢喃道:「阿姐,謝謝你。」

  姜玉嫻眉頭微動,也閉了眼睛,緊緊的回抱住了她。那明艷動人的容顏浮起的笑容中帶有一絲安心,一絲快樂,一絲惆悵,也有一絲微不可見的痛苦。

  元向歌穿上了箱籠中最亮眼的的衣裳,撒兒手巧,替她上了精緻又美麗的桃花妝,披散著如瀑布般柔順的黑髮,跪坐在大殿之上。

  姜玉嫻如珠玉一般的聲音,緩緩誦著讚詞,手中握著白玉的篦梳,替她一下又一下的梳著頭髮,直到最終禮成,綰成了髮髻,插入了那根金燦燦的如意發簪。

  萬事如意,順遂平安。

  這是姜玉嫻對她最大的心愿。

  平靜終究還是短暫的。

  四月將至,就在天氣漸熱,大家都換上了單衣的時候,王厚雅發作了。

  此刻元向歌正在威池殿中,與姜玉嫻站在院子里,賞花玩樂。聽到宮人稟報后,兩人相視一眼,俱是一愣。

  算算日子,也確實是差不多了,已有九個多月了。

  元向歌有些心不在焉。

  懷到這個月份生產,胎兒應該是很健康了。之前姜姐姐說王厚雅的肚子過大,後來太醫也囑咐了,說她腹中的胎兒有些過大,讓她平時少吃些,每天多走動,才好生產。

  也不知王厚雅有沒有聽太醫的話,如果聽了,那生產應該也不會太難。

  當然,前提是沒有趙太后的插手。

  她並不認為趙太後會輕易的讓王厚雅生下長子,最起碼,在趙太后的眼中,這是對趙家非常不利的。

  「美人,陛下和太後娘娘都已經趕過去了,咱們……」姜玉嫻身邊的宮女若潭望著她,試問道。

  姜玉嫻不以為意,「她生她的,關咱們什麼事,我可不去湊這個熱鬧,說不定王昭容還以為我懷了什麼別的心思,她要有點事,我可脫不了干係了。」

  若潭閉了嘴,心裡腹誹:若是王昭容有心潑髒水,在這威池殿呆著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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